财政总监苏格兰人拉斯他的活动　国家资财耗尽

第六十一章　财政总监苏格兰人拉斯他的活动　国家资财耗尽

想了解情况的人都会发现，在路易十四童年，最微不足道的原因都会使巴黎高等法院武装起来，并引发一场内战；但也会发现，在路易十五童年，国家遭到的破坏却丝毫没有引起骚乱。原因一目了然。黎塞留红衣主教使得民众人人乖戾起来，但并没有加以压抑。路易十三去世时还有一些大人物，事事都散发出异见党派的气味。路易十四去世时情况截然相反。人们已经习惯于桎梏和枷锁。势盛力强的人物极为罕见。有个理由更加充分有力，这就是拉斯体制在刺激诱使所有公民贪欲的同时，使得他们变得对其他事物漠不关心，麻木不仁。当局威信逐日增强巩固。西班牙大使塞拉马尔亲王的密谋[1]1719年在巴黎被揭露。密谋的参与者遭到监禁和流放。不久后法国向西班牙国王宣战。这种种事件和有关传闻在巴黎只有助于维持几个无钱炒股、懒惰成性的中、短篇小说作者的生计。摄政王需要五千万法郎支撑这场对西战争。拉斯用纸来制造这笔钱款。

这个已经成为天主教徒，但尚未合法入籍法国的苏格兰人，最终被宣布为法国财政总监，但高等法院发布的对他的拘捕令仍然有效。

这是一个应邀前来医治一个国家，用他的伪劣药物毒害这个国家和自己的江湖医生。人们对他的体制非常痴迷陶醉，以致他在法国购置土地分文未付。他只用钞票付给预付款。他当上了圣罗什天主教堂区的荣誉财政管理员。他给予这个教区十万埃居，但付的是纸币。

在把货币的法定价值抬升到过高的价格之后，价格持续减降。公众担心钱的这种贬降，认为根据拉斯的许诺，票据具有一种不变的价格，于是成群结队，急急忙忙把钱带到银行。爱开玩笑的人对他们说：“先生们，别担心，有人会从你们那里把钱全部取走的。”

王国所有的钱变成了什么呢？精明能干的人进一步紧缩这些钱。拉斯把其中大部分浪费在创建那个最后在他垮台后还长期存在的东印度公司上。他至少对国王带来这个好处：让人认为如果他的这个体制的一部分温和节制，就会十分有用。然而，他却用纸币来偿还国家的全部债款：已经取消的捐税、王家票据、市政府年金。全体债务人用纸币来付给债权人。法国自认为富有。豪华奢侈与这种信心同步增长。然而，不久以后，人人都看到自己一贫如洗，只有那些弄明了事实真相的人除外。这是拉斯体制引入语言的一个新术语。最后他竟敢让人发布一项委员会的决定，禁止家中保存的现金超过五百利弗，违者没收。暴政的荒谬真是莫此为甚，达到极致。高等法院对这些过火行为厌倦不堪，被御前会议的大量互相矛盾的决定弄得麻木不仁，不进行谏诤，因为如果这样行事，它就得每天谏诤。

骚动日益严重。有人认为可以用使全部钞票面额减半的办法加以补救。这一招只能促使人人都感到国家处于糟糕透顶的状态。人人都因身无分文，丧失拥有的一半票券，而倾家荡产。虽然人们甚少思考，但却感到另外一半也已丧失净尽。

政府惊愕不已，而又心中无数，毫无定准，撤销了令人憎恶的禁止在家中保存货币的命令，允许从国外引进金银，似乎人们能够用购买之外的其他手段引来这些金银。政府对自身处境浑然不知，手脚无措。任何措施对缓解公众的惊慌不安都无济于事。

摄政王被迫解除掌玺官达让松的职务，并召回掌玺大臣达格索。

拉斯把召回书送达掌玺大臣，后者从不应从其手中收受任何物品的人的手中接受了这封召回书。当拉斯仍在掌理财政时，对这位复位的大臣来说，返回御前会议任职是与他自身的为人，与他的地位颇不相称的。他同意一些遭到高等法院反对的新的虚幻不实的安排举措，耐心容忍被派遣到篷图瓦兹的高等法院人员遭到流放。他这样就似乎进一步牺牲了他的个人荣誉。高等法院这个机构自建立之日起从来没有被整体流放。在别的时期，对这个机构的这一在权力威信方面的打击，肯定会激起巴黎反抗，引发叛乱。但半数国民只关注自身破产，另外半数则只关注即将化为乌有的纸面财富。

高等法院的法官人人都收到一封密札[2]。国王的卫队占领高等法院的大法庭。这支队伍又被火枪手替换。火枪手团队当时由清一色的年轻人组成。这些人处处表露出他们那个年龄的欢快活泼、乐乐哈哈的气质。他们玩乐嬉戏，在法国王室标志的百合花徽下进行审判。正如在喜剧《好打官司的人》那样，他们判处一只猫死刑，他们创作歌曲，把高等法院置诸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炒股活动仍在继续。御前会议的自相矛盾的决定举不胜举。混乱至于极点，无以复加。民众缺乏面包，短少金钱，成群结队奔向银行把面值十利弗的钞票换成钱币。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有三人窒息死亡。民众把他们的尸体抬到王宫的院子里，但只能向摄政王高喊：“这就是你们的体制的成果。”这一意外事件本会引发激烈骚乱，开启一场投石党运动时期那样的内战。奥尔良公爵让人平平静静埋葬了这三具尸体。他增设民众能用钞票兑换钱币的处点。局势缓和平静下来。

拉斯既无法抗阻他作为其始作俑者的混乱状态，也无法抗阻公众仇恨。天怒人怨，他很快就辞去官职。他离开这个王国时比他进入时更加穷困潦倒。他是自己的幻象的牺牲品，但带走了他重新建立柯尔伯创立的印度公司的荣誉。他用纸币使这家公司死而复生，但这家公司自此以后花费了巨额钱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