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余学期既满，势宜出堂，然此时吾心乐耶悲耶，顾在学堂至乐，与先生亦至洽无忤，且在此小社会中实冠其曹偶，以此之故，去堂滋以为悲。然既出则为独立人，少年事业尽我为之，则又易悲而乐。因之与先生别，悲怀适为乐意所梗，但觉行后凡事皆适，而脑筋几为之纷乱，觉人生事业咸在彼俟我。祖姨知予有学，亦商酌其所以自立者，恒叩余以何者为适。余悠悠经年，竟不能得当以报，盖不知何者为宜，因诺诺无所可否。惟有一事最称吾意，则航海探新地耳，然非得巨资莫能举。吾意择术万不资吾姨氏囊金，于愿始遂。迭克亦为吾谋。顾有一次忽进言曰：“汝为铜匠何如者？”迭克言时，祖姨怫然，于是久默不敢更逞。后此有议，但仰面视阿姨，探手囊中，弄其金钱。时为耶稣生辰，得假归，姨氏呼余曰：“拖老忒，吾所商榷事，至今未决。然此为尔一生事业，乌得草草遽决，今且置之弗议。惟尔须自图大计，不能仍狃学生故态。”余曰：“诺。”姨氏曰：“吾意欲令尔外出，广尔眼界，增尔阅历，再定行止。今且先归色佛克，至尔生长之乡，一温旧时风物，并往见野蛮壁各德。”余曰：“兹事命诸大母，吾心愿之遂，莫此为极。”姨氏曰：“然则尔我意合矣。在尔为保氏，固欲一面为快，此亦顺理之为。且尔近来所为，亦多顺理者，吾何为靳汝。”余曰：“但能如是，于愿斯足。”姨氏曰：“尔未生之姊氏贝测拖老忒，行事必顺理，汝肖若姊，不愧为其怀弟矣。”余曰：“但不愧为大母从孙，已吾愿矣。”姨氏引目视余，为状至慈惠，拊吾背曰：“惜尔未曾阅历之母氏逝矣，果生存，见尔如是长成而积学，必因是而骄有此贤子。吾今见汝，觉尔母音容赫然见于吾前矣。”语迭克曰：“彼直肖彼母。今兹以目向我，直类当日彼母之近我也。”迭克曰：“确乎？”姨氏曰：“彼且肖大卫。”迭克亦曰：“肖大卫哉！”姨氏曰：“拖老忒，老身愿尔成……且非望尔为魁硕男子，以汝此时之风概，足为男子矣。今当愿汝为有志向，有操持之伟烈丈夫，且操持之坚，不为外物所动，所动者均激发于忠义。此事滋关系。若父母惟无是脚跟，遂至抑抑而死，可悲也。”余曰：“当勉力如大母训迪。”姨氏曰：“今第一事须自恃己之才品，勿恃他人。今日之行，汝第自往，不以人伴汝。前此本令迭克为护行，既而思之，尚留彼护我为当。”迭克闻言怅然，及闻“留以护我”一语，复念生平所最钦服之女杰乃求护于己，于是大悦。姨氏曰：“迭克条陈之稿未脱，出行必罢业，非法也。”迭克即曰：“然。”顾余曰：“拖老忒，吾今趣了此事，即可上之议院。既上，……”语至此，忽曰：“吾尚有一巨罐之鱼（风人语也）。”余此时以姨氏命旅行，遂饬行事，行费亦丰腆。别时，姨氏训饬至再，屡屡接吻不已，复作简便语曰：“随地留神，随地用思，勿怠勿怠。汝至钓游之地小驻，更至伦敦少作勾留亦佳。”余此行盖至自由也，但有一语，言一礼拜必发三书告姨氏以行事。余此时先至坎忒白雷，与威克菲而父女及先生为别。余行李及书尚在威克菲而家，此屋仍属我尔。余至，安尼司见余至适，言余去后，彼家竟萧瑟不可耐，不复成家。余亦曰：“别女郎乔梓后，竟亦不复成我。且未见女郎，如失右臂。实则言右臂者，尚未当，臂中安得有心？吾直坐失其心耳，宁云臂耶。安尼司听之，识汝者必求教于汝，以汝之决策胜人万万。”安尼司笑曰：“人之识我，恒多谀辞，直敝我耳。”余曰：“否，汝高出凡人，而心质温恬而复寡过。”安尼司大笑曰：“汝适所言，大类与密斯拉金司言也。”余大愧，即曰：“汝太凉薄，竟以人之私语用为调诙耶！此安名公道？顾吾有事仍不能背尔不言，盖有言不商之汝者，为吾生万不能至之事。后此有难了之事，及与人有婚约者，仍须取定于尔，此事实也。”安尼司笑曰：“汝乞婚于人屡矣，实安在耶？”余曰：“尔时年少，特学生所为，今为年已长，胡能草草。”余谓安尼司曰：“以时卜之，汝亦当自托于人。”安尼司笑而自摇其首。余曰：“吾知尔未有人也。果有人者，亦必见告；即使不告，亦将得之。然吾知交中均无一人可以偶汝。余自念必得一拔萃之人，方允尔嫁之。后此有人亲近玉容，吾心稽察其人之当否。不知何家有福之狗，能婿尔家。吾必重索其酬，用博一醉。”此等似真似嘲之语，真若示之骨肉矣。忽见安尼司仰首易为忧戚之容，语余曰：“拖老忒，吾有一事须待尔而决，今兹走逝，殊失机要。汝不观吾父颇憔悴，不类前此耶？”实老人之憔悴，余久知之，乃不敢谓安尼司之能否知觉。大抵余虽不言，女似知之。即曰：“趣告我。”语时含泪于睫，将坠未坠，其状至悲。余曰：“安尼司，若翁吾所忧者，今无惮质言矣。”女曰：“然，吾愿也。”余曰：“以吾观丈沈湎于酒，殊非善著。自吾至此，但有霑醉，有时颇惶怖，如有所慑，此或妄臆使然，非老人真相。”女曰：“汝非妄臆，确也。”余曰：“丈日来好手颤，语亦胶胶，眼光暴露，而抱疾不适，事复丛集。”女曰：“尤利亚恒于吾翁不适时，作絮絮语。”余曰：“病中胡能了烦遽事！不获当，必怒；而每怒，明日必清减其容。安尼司听之，汝闻吾言勿太惶怖，吾前数日过其前，丈方作小儿啼也。”余语未竟，女即张手止余，威克菲而足音至矣。立奔门次迎候，扶老人入。时咸克菲而垂首不言，安尼司手扶其父，以目示余，令勿语。是日约同赴先生家茗话，于是小谭片晌，与彼父女同行。至先生家，先生方与师母及老军人同踞炉侧。先生知余行期，似以余将至远东，为长别，即尊余为首座上客。余入时，先生命人纳薪于炉，令火光大爇，言曰：“借火光观余得意学生之颜貌。且吾老矣，不审遇卒业之学生尚几遭也！近来亦老懒，喜安适，更六阅月后，吾亦谢却学堂，图清闲之乐。”威克菲而曰：“十年来博士恒言此。”先生曰：“此遭决矣。吾今将令第一助教承吾业，汝今为我立约，授此堂与助教。”威克菲而曰：“博士当澄心思之，勿落人手。汝每次立约，恒见欺于人。顾已命我，我胡不诺，今吾案头尚有百倍艰剧于此者。”先生笑曰：“吾谢却后，百凡都不留意，但有字典及安尼耳。”此时安尼及安尼司同坐私语，威克菲而闻先生语安尼，即引目视安尼，安尼回首力避此老。而威克菲而目注安尼，如有所思，少须言曰：“迩来印度邮船已至。”先生曰：“然，雅克近亦有书。”威克菲而曰：“书至耶？”老军人摇首言曰：“伤哉雅克！彼间瘴乡，宁生人所居。人言居印度人，如在沙碛中，其上悬火镜，灼人肌骨。博士听之，雅克之行，恃精神也，若以体质言，安可往。安尼，汝宜记忆，若从弟自少已非健硕之人。”复面座人曰：“终不能谓斯人为健硕。吾女少年与彼引手闲行，已如是矣。”安尼闻言不答。威克菲而曰：“马丹，然则雅克病印度耶？”老军人曰：“不病犹病。”威克菲而曰：“果有病乎？”老军人曰：“胡得言无！时时为日光所烁而晕，且生痁疾。凡热带所有病，彼皆尝之。”威克菲而曰：“书中言此矣？”老军人摇首曰：“雅克安忍言。汝纵以四马辍之，彼忍死亦不言艰。”安尼曰：“老母胡言之酷？”老军人曰：“安尼，我数告汝，勿与吾事，胡为有言必见沮。初未见汝之赞助吾言，汝亦当知尔之从弟，勿论四马，即八马、十六马、三十二马辍其尸，彼不言艰，此意汝必深审，以负博士为彼位置之谊。”先生视威克菲而，以手自托其颔曰：“为彼筹度，非我能也，威克菲而之能耳。我固谓勿论在家及作客，必商所以噉饭之地。”威克菲而曰：“为彼图远出，吾策也，吾任之。”老军人曰：“汝任此乎？汝之良法固出万全，然亦当知其地既不能居，仍不居也。彼纵不能自生，即客死烟瘴，亦终有以全博士之盛意。”复摇首言曰：“我信其人甘死彼间，必不谋归，以更累老博士。”先生曰：“马丹，我非为彼画策，令尔永永遵守。彼不忍负我，我当为彼破其疑信。果雅克以病归，我决不令更出，仍在本国为彼图一善地。”老军人闻言，即曰：“博士终善人。”因握右手，以手背击其左掌曰：“博士终善人。”复面其女作怨言曰：“家中人汝终不之助，当知雅克者为尔生少之良伴，汝终不为之宣力。”复面大众言，家中尚有余人无数，均怀才不偶，或有人提絜者，履青云矣。凡诸所言，安尼初未一答，亦不引目视其母。而威克菲而二目永注安尼，众皆无觉，余特觉之。威克菲而问老军人曰：“雅克之书究何言？”老军人即火炉檐上出书曰：“此书即雅克予博士者。书中有言：‘吾殊不敢语君，以吾适此炎荒，日见侵蚀，仅能请假归乡，俟病瘳再往。’”又言曰：“此语讵真归者？亦瘳而更往耳。于安尼信中尤详。安尼，汝出书令我观之。”安尼微语曰：“老母胡必索观。”老军人曰：“安尼，汝乃大怪，凡关系母家事，辄隐秘，初无天性之足言。”复曰：“此书非吾坐索者，胡能见之，即吾亦不之见耳。汝究何心，讵为尔夫守秘密事耶？吾乃不明其故。汝亦明于物情者，胡至是！”安尼不得已出书授余，余即授之老军人。余授书时，安尼手颤不已。老军人得书，即出眼镜言曰：“此语在何处，吾当觅之。即谈及小时事之后，然实不在是间。此间言善心之老博士，此指谁耶？然吾知其人矣。雅克作书乃模糊至是，或吾昧昧不之辨耶？噫！吾觅得矣。此非谓安尼也。吾言之，汝勿怪骇。”复对众曰：“此何骇之有！安尼，汝乃不知雅克少而荏弱耶？”复言曰：“吾适何语？”寻复忆之，仍读书曰：“吾在远地乃太苦，勿论如何必谋归。果请假不得者，但有谢却其事，此间滋不能更忍。’”读书竟，言曰：“若非善心人为之主，吾焉能遽舍之去？”此时老军人面威克菲而语，威克菲而以目视地不答，间或引目，但视先生或及安尼。先生者，平生好听琴，安尼司即引吭而歌，安尼复继歌之，时或同声而唱。并唱时，余从旁得二状矣。安尼歌时，厥状如恒，不类前之抑抑，然威克菲而见其女与之同歌，意似不悦，时时加以颜色。余此时亦忆及雅克辞别之一日，安尼之为惨状，心中颇有所悟，知安尼良有隐恶，因之思及其美貌，似为善人，不审其包藏祸心至是。更见安尼司纯乎天真，若二美等夷之人，实则善恶判若霄壤。但观外状，似复和协，漫然不审旁人之疑议。及余告行时，安尼欲与安尼司接吻，威克菲而忽突进，引其女遽行。余见安尼颜色顿异，甚类前日余寻取皮箧时见安尼也。余见安尼颜色凡二次，但忆其变戾之色，初莫觅其平日之音容，一触辄及其状，及归时尚留此状于脑中。然极为先生忧之。以白发老翁，乃有巨奸潜居其侧，滋可怜也。且患后此有至巨之变局，令此白头人作无穷之悲哽。明日侵晨，余将首涂，顾心中滋戚戚。实则来去由我，至时仍住是间，讵知后来乃不如所愿。余先取屋中书籍，聚之于簏，邮还祖姨家。尤利亚似深悦余行，极力助余摒挡。余行时支厉与威克菲而父女为别，伥伥登车。既至道中，则叹息，以为别离殊无意味。及至屠门，见余旧仇，亦太息，以为孟浪，几欲下车与之订交。然屠家儿方以刀刮巨质，见余怫然。一齿已落，即受余拳者，余亦不更下车与言。此次上道，初不与御者言，每言极短简，为大人语。顾乃弗习，殊用力；然亦强为之，不令御者斥余为孺稚。御者曰：“至伦敦乎？”余曰：“然，尚须至色佛克。”御者曰：“行猎耶？时刚为猎候。”余漫应之曰：“间亦行猎。”御者曰：“近日禽鸟见人而飞，猎殊非易。”余曰：“知之。”御者曰：“先生家居色佛克乎？”余曰：“然。”御者曰：“色佛克为布丁，殊驰名。”余亦莫知其然否，第应之曰：“然。”御者曰：“是间牛肉亦肥美，酒尤佳，一杯值一金也。”复曰：“先生家亦饲牛乎？”余曰：“否。”御者曰：“吾同车之先生饲牛多。”所谓饲牛之人，一眼侧视，冠高冠，缚裤，钮及其膝。佘言时而牛人之颏弩出，几及御者肩际，且近余肩，气息吹及余之肩井，作奇痒。御者因回顾其人曰：“确乎？”牛人曰：“汝何言？”御者曰：“吾适言先生饲牛，牛多也。”牛人曰：“吾家岂但一牛，狗马之属无不神骏。亦有嗜狗马者。吾即资是为饮食居处之费，而妻子及书、纸烟、鼻烟、床榻皆资是物为生。”御者附余耳曰：“似此等人，何忍置之车后。”御者之意，盖欲移余之位置此人耳。余无言，乃曰：“试迁吾座，与客互易。”御者曰：“果见允者，美乃无上。”余觉此一事为余生平作客蒙耻之事。余在车行中所言者为一等座，且费半克郎，而衣服亦华丽，在公车中可为显人。讵知登车后，即为牛人所夺。彼一衣腥臊之气中人，乃竟夺吾座，滋可耻也。余惟自少让人，至此尚驯伏，未有更变。虽出话斩截，而终不能盖其靦覥。亦欲力挣为丈夫，而旁人视我终以为孺子。顾安坐车中，四围旁瞩，四马翻腾而行，资又富硕，中心颇用为适。因辨认自伦敦逃逸至祖姨家，路途随在经心，一一识之心目。已而车过渴山，见小巷，即当日售外衣之地，尚见小石，即为余当日坐候老人之处。时车去伦敦仅一站，余见小时克里格尔学堂矣。余大恨，几欲入而饱拳校长，以伸夙愤。迨至伦敦，居金十字架客寓。地为孔道，人烟腾茂，市场在焉。佣保引余入咖啡房，女佣即延余入室，则小房也。其中臭味中人，作马汗气，而佣保均视余为孺子，见多无礼，指斥若指麾余者，且作态谓余曰：“汝食时何需？凡少年人喜鸡鸭，以我卜之，鸡佳也。”余作色曰：“毋须此。”佣保伪为疑愕曰：“汝乃不欲鸡耶？闻少年恒不喜牛羊，然则童客既不欲鸡，小牛肉似可适口。”余曰：“可。”佣保曰：“佐以薯蓣否？然少年人恒不喜薯，以自少已饱啖之矣。”余作怒容曰：“我甘之，汝趣将入。且为我告柜上人，言有人有书予考伯菲而爱斯瓜而否？（此四字犹中国称老爷者）”余固知无人予我书，特故为是言以震佣保。后佣保报言无有，余伪惊曰：“奈何无之，然则趣陈午餐。”方佣保陈具时，即问余曰：“客须何酒？”余曰：“红酒半升。”余见佣保合余酒于瓶瓷中，用残沥以饮我，既进，则浑浊不可饮，余不能更与之言，但屏而勿饮。饭后颇健旺，将入剧场，遂至科文德花圃中戏园，居中厢，观罗马时代凯撒故事。似罗马时代人咸出入而娱我，觉少时但面先生严厉之容，今乃见粉白黛绿之人，与前状一变，万灯华灿，顷刻百变，余真入金迷纸醉之场矣。且古事陈陈，因忆及腊丁诗中所述，不期为之追忆。至于戏罢雨集，万人交挤，车马杂沓，益以雨盖泥滓，为马蹄所溅，直扑人面，余觉自清都世界中沦入淀浊之地。出门时挺立莫知所适，但觉为人所挤，忽如梦觉，宜归寓矣。道行仍思剧中事，既至，坐于炉次，尚念念戏中人。因复忆及往事，似同座中有旧识之人，余方凝思间，亦不觉其人何时至此。余旋亦归寝，盖佣保侍余颇不宁贴，意在趣余归寝也。余既出时，竟过其人之前，余立而视之，然不敢即而与语，因思果为其人者，若不款接，明日散矣。余肺叶大震，即强近其前呼曰：“司蒂尔福司！”其人乃不识余。余曰：“汝乃不辨我耶？殆忘之矣。”司蒂尔福司忽大声曰：“汝为考伯菲而耶？”余二手坚执其手不释，方欲抱而接吻，防其不欲，则但执其手曰：“此间相见，喜出望外矣。”司蒂尔福司曰：“我亦愿见足下。”及见余喜极而泪，则麾手曰：“汝安可如是！然亦大悦。”余遂自拭其余泪，然仍续续而落，乃强笑与之同坐。司蒂尔福司拊余肩曰：“汝来何为？”余曰：“自坎忒白雷至此，余今得祖姨继为义孙，学堂亦毕业矣。今汝亦何为至是？”司蒂尔福司曰：“我今为沃克司佛中人矣，此次归省吾母。噫！考伯菲而，吾仔细观汝，汝乃无变其故。”余曰：“吾一见君，即已知之，我之识君，较君之识我为易。”司蒂尔福司笑而搔首曰：“吾此遭朝母，子职也。吾家去此尚远，惟为路甚左，因少住为佳，吾至此未六句钟也。惟其无事，但往观剧。”余曰：“吾亦在科文德花园剧场中。司蒂尔福司，汝觉剧中佳乎？”司蒂尔福司大笑，因拊余肩曰：“吾亲爱之大卫，汝可云向晨之花，嫩极矣。吾今夕亦在彼间，乃毫无意趣。”因呼佣保曰：“汝前！”佣保则肃恭而至。司蒂尔福司曰：“汝将吾友处何地？”佣保曰：“请更言之，仆人未之辨也。”司蒂尔福司曰：“汝安置吾友在第几号？”佣保沉吟曰：“在四十四号。”司蒂尔福司曰：“汝奈何置客马圈之上？”佣保曰：“仆人未之知也。若更换者，七十二号可。即贵客之毗邻。”司蒂尔福司曰：“趣易之。”佣保骤出，司蒂尔福司大笑曰：“彼乃处尔厩中，可哂也。明晨侵晨十句钟，与我同饕。”余大悦。时已夜中，遂以烛归寝。佣保引余入新屋，陈设灿然。榻广茵高，有七八枕头，随向可寝。余登床即睡，梦中尚入剧中，谓己身已入罗马，复遇司蒂尔福司论交。至于天明，车轮集于门外，余尚以为雷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