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中记载的这种盖图,与保留下来的苏州石刻天文图的结构基本一致。(图2)

苏州石刻星图,系南宋时刻绘,测绘资料大约取自北宋,该图外径91.5厘米。图上除无有月道,多一银河之形外,与此文所说星图基本相合。其绘制过程,应当和《新唐书·天文志》中记载的盖图绘制方法一致。但此图中黄道,绘为一偏心正圆,没有考虑到黄道在赤道坐标系中的投影变形。这一点,比之《新唐书》中绘法所绘的星图,尚乏精密。

纵观古代的盖图,图中的距度线并不从北天极处辐射出来,而是从内规上为起点,向外规连接。内规之中,只绘诸星之象,没有绘出距度线。这是为什么呢?

中国古代的星图,多为盖图,其平面为圆形,至少西汉时代,已具备此种形制。司马迁在其《史记.太史公自序》中称:“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辐共一毂,运行无穷,辅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4]《正义》引颜云:“言众星共绕北辰,诸辐咸归车(毂),群臣尊辅天子也。”[5]司马迁在这里,说大臣奉主,如同众星拱辰,用天象作为比喻,用法天理念,说明社会结构。并点明自己《史记》的结构也是法天的,用描写股肱之臣的三十《世家》,支撑记述帝王事迹的《本纪》。

图2 宋苏州天文图

但司马迁所言之天,“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辐共一毂,运行无穷”者,应当是本着星图而言的。因为仰观星空,只有星辰,其上并没有辐毂之象,只有这种绘制出来的星图上,才具备有环有辐,才能说它象“三十辐共一毂”。

我们细看这段文字:“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辐共一毂,运行无穷。”这其实也是一句比喻的话,是说二十八宿环绕北极的天象,如同车轮,在天旋转运行不已。我们注意到文中有一“辐”字,有一“毂”字。“三十辐共一毂”,是描写车轮的结构,车轮中间套在轴上的那一部分,即名车毂。轮上的众多辐条,内连车毂,外接车轮外的圆框(辋)。而古天文图结构,正与车轮的结构相似。盖图的内规,相当于车毂,外规与重规,则相当于车轮之辋,连接内规与外规的多条距度线,相当于车轮上的辐条。

内规之中,不绘距度线,从图面设计来说,有其道理。其一,众多辐射线密集交汇于这一区域,将严重影响图面星辰的表达。其二,这一区域,古人在天区划分上,称为中宫。中宫的星象,处于恒显圈内,常年可见,只有旋转,没有出没,古人对其最为熟悉。同时,从古星象学上,它也代表着帝王中枢,观察这一部分天象之异常,可以预测国之大事。所以,这一部分,星图上选星较密,研究星象者,对这一部分观察得也非常仔细。在天文图上,省略这一部分的距度线,可以更好地表达星位,也给出了一些标注星名的空间。

所以,司马迁所见到的星图,应当就是这种中宫省略距度线,状如车轮的盖图。

《新唐书》之《天文志》,是北宋学者据有关史料编写的,故其准确性较高。这些记述,给我们留下了古代盖图的绘制过程与绘制理念。对于今人认识古代天文学家的工作,具有一定的价值。

对我而言,中国古代天文,复杂深奥,文中倘有错误,亦乞高明指正。

注释

[1]《新唐书》卷三十一《天文志一》,中华书局,1975年,第811页。

[2]《新唐书》卷三十一《天文志一》,第811页。

[3]见《后汉书·律历下》注引《浑仪》文,中华书局,1965年,第3076页。

[4]《史记》卷一三一《太史公自序》,中华书局,1959年,第3319页。

[5]《史记》卷一三〇《太史公自序》注,1959年,第3320页。

(秦建明,陕西文物保护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