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于越

二 于越

于越,又称内越和大越,是百越中较著名的一支。于越名称,最早见于《竹书纪年》,周成王二十四年(前1040年)“于越来宾”。同书又记载周成王二十五年“大会诸侯于东都”,此事,于越也参加朝贡。

于越的居住地,据《史记·越王句践世家》云:“越王句践,其先……封于会稽。”《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曰:禹“周行天下,还归大越。……禹以下亦世而得帝少康,少康恐禹祭之绝祀,乃封其庶子于越,号曰无余。”史载均指出会稽是于越的政治中心,首领的居住地。会稽在何处,《汉书·严助传》云:“会稽东接于海,南近诸越,北枕大江。”南近诸越,就是南边与闽越等为邻,北面以钱塘江为界,在今太湖南岸与句吴错居。《国语·越语上》具体指出于越地望的范围:“南至于句无(今浙江诸暨县),北至于御儿(今嘉兴县),东至于鄞(今鄞县),西至于姑蔑(今太湖)。”这个疆域相当于现在浙江的宁绍平原、杭嘉湖平原和金衢丘陵地。这与上述浙江几何印纹陶流行时期,这三个区域的总特征是接近的看法相符合。因此于越分布区是以浙江绍兴为中心,包括了这三个区域在内。

于越是一个具有长久历史的民族。关于于越的历史,特别是来源问题,学术上看法不一。司马迁《史记·越王句践世家》提出:“越王句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赵晔《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又补充《史记》“乃封其庶子于越,号曰无余。”把于越最早祖先推定为夏少康庶子“无余”。关于于越的世系,《史记·越王句践世家》又载:“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后二十余世,至于允常。……允常卒,子句践立,是为越王。……句践卒,子王鼫与立。王鼫与卒,子王不寿立。王不寿卒,子王翁立。王翁卒,子王翳立。王翳卒,子王之侯立。王之侯卒,子王无彊立。”由此可见,句践以后世系记载清楚,而在句践、允常以前的世系却只泛泛说“二十余世”,并把句践祖先挂上夏后帝少康庶子。这不能不使人怀疑。如果再从考古出土的文化比较,夏、越明显是两种不同文化。因此,关于“越为禹后说”的观点已愈来愈引起诸多学者的怀疑。这在越族的来源一节已有详细论述。

从文献结合考古资料,我们认为于越不是外来的民族,而是杭嘉湖平原、宁绍平原和金衢丘陵地区土生土长的,是根植于当地新石器文化,并由当地新石器时代文化孕育而成的。考古资料说明了这一地区“印纹陶文化”既受良渚文化的影响,又较多地继承了河姆渡文化因素。河姆渡文化和马家浜文化属母系社会,良渚文化属父系社会并开始向阶级社会过渡。从浙江地区原始文化和印纹陶前后的承继关系,便可以看出于越是来源于当地原始土著民。

关于于越的早期历史,史书记载很贫乏,有的又不可信,因此要从文献资料说明于越的早期历史,困难很大。根据《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记载:“余始受封,人民山居,虽有鸟田之利,租贡才给宗庙祭祀之费。乃复随陵陆而耕种,或逐禽鹿而给食。无余质朴,不设宫室之饰,从民所居。春秋祠禹墓于会稽。无余传世十余,末君微劣,不能自立,转从众庶为编户之民。禹祀断绝。十有余岁,有人生而言语……因共封立,以承越君之后。”再经过若干年代,才“稍有君臣之义”。就以这一记载,反映于越在商代以前仍处于原始社会阶段。进入“君臣之义”,阶级开始分化,则无说明。

根据浙江省出土的大量考古资料,于越社会经济虽比中原及其他一些先进国家落后些,但比起百越其他地区还是比较发达的。至春秋时已挤身于当时争霸的行列。

于越也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民族。从河姆渡遗址发掘证明,在第四层中出土1171件文物中,生产工具有img、凿、磨石、骨耜、木铲等,并在十多个探方中的四百多平方米内普遍发现稻谷。据研究,这种稻谷属人工栽培的水稻。[12]可见当时于越先民已过着定居生活,农业已成为主要的生产部门。随着时间的推移,至句践时,农业生产技术得到很大的改进,使得作物的品种和产量都比以前增加和提高。吴王称赞“越地肥沃,其种甚嘉。”[13]农业发展了,促进社会分工的进一步扩大,青铜、冶铸、纺织、陶瓷和造船等手工业都有较大发展,普遍使用青铜器。1960年在绍兴西施山发现冶炼遗址,出土了刀、削、锯、镰、斧、凿、犁等大批青铜器。[14]越国的青铜冶铸与吴国一样,在当时都是比较闻名的,有著名工匠如欧冶子等人,其铸造的青铜剑,被当时誉为“宝剑”。出土及传世越王剑于今仍完整如新,锋刃锐利,显示了高超的工艺水平,处于领先地位。

浙江省历代的纺织和陶瓷工艺一直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这同古代于越在这些方面所作出的贡献是分不开的。《淮南子·原道训》云:“于越生葛絺。”《吴越春秋·句践归国外传》记载,越王“乃使国中男女入山采葛”。“使越女织治葛布。”[15]“越王乃使大夫种索葛布十万”[16]送给吴王夫差。葛布就是苧麻布。直至汉代,葛布又名“白越”,仍作为贵族间的馈赠品。还有编织业,都是比较发达的。陶瓷器,据考古资料,釉陶,即原始瓷,最早出现在越国。于越在我国瓷器发明史上是有特殊贡献的。经济的发展,促进商品交换和城市的出现。

于越位于浙江河口和东海之滨,有江河湖海之利,造船及航海技术尤为发达。《淮南子·齐俗训》云:“越人善于舟”,有“以船为车”之称。句践自己也说:“夫越性脆而愚,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锐兵任死,越之常性也。”[17]

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引起了生产关系的变革,至迟在春秋时代,越国内部社会结构,最高统治者称王,有上将军范蠡、大夫文种,还有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习流”“教士”“诸御”等军事编制和武装力量。关于于越的社会结构,有的主张大约自周代已进入奴隶社会;有的认为一直到灭国还停留在早期奴隶社会;有的认为自句践进行某些改革后,其社会已开始向封建社会转化;还有的认为这时已进入封建社会。总之,于越的社会经济在百越各族中还是走在前列的。

越国在越王允常时已逐渐强大,至句践时国力大振。越国也是春秋末期崛起的国家。当时周王室衰弱,诸侯国林立,各自为政。吴、越两族相邻,虽同为百越族,但政治上却是敌对,都有各自霸业的野心。吴、越早期都是楚的附庸,后来吴在晋的帮助下,日益强大,开始叛楚。吴、楚争雄时,吴联晋制楚,越则联楚制吴,吴、越相伐时有发生。公元前544年(鲁襄公29年),吴伐越。公元前537年(鲁昭公5年)越联楚及其他国家伐吴。公元前496年(鲁定公14年)吴又伐越。吴王阖闾伤死。夫差即位,吴越结怨加深,公元前494年(鲁哀公元年),句践不听范蠡劝阻,拟先发制人攻吴,却被夫差打败。“吴王闻之,悉发精兵击越,败之夫椒。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保栖于会稽。吴王追而围之。”[18]越王兵败退守会稽后,派人与吴讲和。夫差不听伍子胥“今不灭越,后必悔之”的意见,听信太宰伯嚭言,同意议和。句践夫妇和范蠡被夫差拘囚三年,受尽屈辱,最后用重金贿赂伯嚭,得以获释回国。

句践归国后,时刻不忘会稽之耻。卧薪尝胆,“身自耕作,夫人自织,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节下贤人,厚遇宾客,振贫吊死,与百姓同其劳。”[19]同时大胆地进行一些改革,在政治上重用外族一些政治家,如范蠡、文种等人参与治国辅政;经济方面,鼓励农商,采用计然提出的保持物价稳定以及农商互利政策。整顿吏治。减轻剥削。“修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士赴矢石,如渴得饮,遂报彊吴,观兵中国,称号‘五霸’。”[20]经过近十年左右的整顿,于公元前482年,当吴王夫差北会诸侯于黄池时,句吴精兵从王,惟独老弱和太子留守。范蠡劝句践乘机起兵伐吴。吴师败,遂杀吴太子友等人。吴王使人厚礼与越讲和。三年后,越又伐吴。吴王又请求讲和,越不许,遂灭之,吴王夫差自杀。

句践灭吴后,“乃以兵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致贡于周。周元王使人赐句践胙,命为伯。句践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与楚,归吴所侵宋地于宋,与鲁泗东方百里。当是时,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霸王。”[21]并徙都琅琊。这是越国最兴盛发达的时代。

句践死后,越王朱句在位时,继续吞并邻国,鲁元公十四年(前415年)灭滕(今山东省滕县),翌年,灭郯(今山东省郯县境)。至王翳时,国力开始变化,先是从琅琊迁都到吴(今江苏苏州),接着发生三代君王相互残杀,国内政局不安。至越王无彊时,又企图重整国威,准备两面出击,“越兴师北伐齐,西伐楚,与中国争彊。”[22]时齐威王使人劝越伐楚,“于是越遂释齐而伐楚”,结果被楚国所败。周显王三十五年(前334年),“楚威王兴兵而伐之,大败越,杀王无彊,尽取吴故地至浙江,北破齐于徐州。而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23]越王无彊被楚杀后,“楚威王灭无彊,无彊子之侯窃自立为君长。之侯子尊时君长,尊子亲失众,楚伐之,走南山。”[24]无彊的子孙仍继续与楚抗争,最后抵挡不住楚的追击,部分越国臣民向浙南和闽北等地迁徙,越国被楚所灭。吴、越两族沦为楚国的统治达一百多年。秦始皇统一全国后,在吴越地区置会稽郡。吴、越灭国之后,吴、越民族在历史上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