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
看到孔子这句话,人们会立刻联想到《孟子·滕文公下》:
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孔子说话的口吻是相似的。
必须注意的是,孔子之所以说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乃因他亲自对《春秋》加以笔削(笔削前的《春秋》,即“未修《春秋》”,还有个别语句存留),所以孟子说他“作《春秋》”。在这个意义上,今传本《春秋》是孔子的著作。那么,孔子为什么说“后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呢?如果孔子仅仅好读《周易》,同《周易》没有深一层的关系,是不会作此表示的。这暗示,孔子之于《周易》不只是读者,而是一定意义上的作者。他所撰作的,自然不是他所“乐”的“辞”,只能是解释“辞”的《易传》。
前引《孔子世家》已云孔子“序《彖》、《系》、《象》、《说卦》、《文言》”。《汉书·艺文志》也说:“孔氏为之《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属十篇。”对此怀疑的,始于宋代欧阳修的《易童子问》,清人崔述《洙泗考信录》大张其说。〔4〕日本泷川资言曾历引《战国策·秦策》蔡泽语、宋玉《小言赋》、《荀子·大略》、《韩非子·外储说》、《新语·道基》等及《淮南子·缪称》,说明《易传》流行甚久,崔氏之说非是。〔5〕近年高亨先生书中所说,如《象传》在战国人所作《礼记·深衣》之前,《系辞》在公孙尼子所著《礼记·乐记》之前,〔6〕都属有见。
附带说一下,自欧阳修以来,许多学者认为《易传》有好多“子曰”,即非孔子自作。这个问题,南宋时朱子已有解释,他说:“他所谓‘子曰’者,往往是弟子后来旋添入,亦不可知。近来胡五峰(宏)将周子(敦颐)《通书》尽除去了篇名,却去上面各添一个‘周子曰’,此亦可见其比。”〔7〕这个见解值得参考,已见上章所述。
孔子为什么担心后人因《易》而怀疑他?这是因为《周易》在大众心目中是卜筮之书,孔子果真不信怪、力、乱、神,何以溺于卜筮?后来历史证明,确有怀疑及此,这一担心没有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