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作小字舟中试为之①
平生小真书②， 古意颇有得。
慢渐不禁③， 求索常苦逼④。
终日蟠蛇龙⑤， 何曾入规式⑥？
江行意无在， 明窗动静墨。
吾臂如生驹⑦， 未肯就羁勒⑧。
蜀舸如怒蛟⑨， 鼓努敌水力⑩。
两雄不相下⑪， 点画难识职⑫。
吾闻草圣书⑬， 精诣在楷则⑭。
又闻鲁公书， 横平而竖直⑮。
坡老滩行时⑯， 作字适忘适⑰。
於彼乎何尤⑱， 握腕自叹息。
注释：
①此诗咸丰五年游峨眉舟中作。
②真书：楷书，又名正楷、真书、正书。
③禁：堪受、耐久。如“弱不禁风”。
④求索：追求探索。
⑤蛇龙：亦作龙蛇。本指草书笔势的蜿蜒盘曲。王羲之《题卫夫人笔阵图后》云：“若欲学草书，又有别法。须缓前急后，字体形势，状如龙蛇相钩连不断，仍须棱侧起伏，用笔亦不得使齐平大小一等。”李白《草书歌行》：“时时只见龙蛇走”。此泛指书法。
⑥规式：规则模式。
⑦生驹：初生之驹。
⑧羁勒：笼头。
⑨蜀：四川之简称。舸：大船。《方言》第九：“南楚江湘，凡船大者谓之舸。”也指小船和一般的船。《三国志·周瑜传》：“又豫备走舸，各系大船后。”蛟：古代传说中的动物，能发洪水。
⑩鼓努：鼓劲努力。孙过庭《书谱》：“子敬以下，莫不鼓努为力。”
⑪两雄：指蜀舸与水力。
⑫职：职位。此言点画难以识其本位。
⑬草圣：指张芝。张芝，字伯英，号张有道，东汉敦煌酒泉人。书学崔（瑗）杜（操），后脱旧习，省改章草点画波磔而为今草，系今草之创始人。张怀瓘《书断》称其“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其隔行。”韦诞云：“芝学杜度，转精其巧，可谓‘草圣’。超前绝后，独步无双。”
⑭诣（yì）：学业的进境。卫恒《四体书势》云：“弘农张伯英者，因而转精其巧，……下笔必为楷则，常曰：‘匆匆不暇，草书’。寸纸不见遗，至今世尤宝其书，韦仲将谓之‘草圣’。”
⑮鲁公：指颜真卿，详《跋道因碑旧拓本》注③。鲁公《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云：“夫平谓画，子知之乎？”仆思以对曰：“尝闻长史令每为一平画，皆须令纵横有象，此岂非其谓乎？”长史乃笑曰：“然。”又曰：“直为纵，子知之乎？”曰：“岂不谓直者，必不令邪曲之谓乎？”
⑯坡老：指苏轼，号东坡。《东坡题跋》卷三《书舟中作字》云：“将至曲江，船上滩欹侧，撑者百指，篙声石声荦然，四顾皆涛濑，士无人色，而吾作字不少衰，何也？吾更变亦多矣，置笔而起，终不能一事，孰与且作字乎？”
⑰适忘适：恰忘舒适，言其作书入神。
⑱尤：过也。言比起他来我差得何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