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舲中丞见示伊吾司马侯猗碑手钩一通适君以阁学内擢因题碑后兼写别怀①
东京侯氏颇寥阒②, 君房而后希有闻③。
瑾也厕居边郦列④, 猗乎今见斯碑文⑤。
伊吾司马始建设, 屯田塞下督耕纭⑥。
纵非威名等傅介⑦, 亦当恺悌如耿勋⑧。
敦煌云中并河外⑨, 两侯或本同榆枌⑩。
一文一武显晦异, 碑词史笔齐垂芬。
我生金石宿缘厚⑪, 广搜遗逸理放纷。
《裴岑碣》得旧打本⑫, 中有古余祛螙芸⑬。
侯君铭字更奇重, 光气上属天山云。
萨公工书我习见⑭, 政暇寻帖意甚殷⑮。
初搨百本不到我, 多付俗子供摧焚。
玉关飞越賸此纸⑯, 邮筒风义见两君⑰
独怪探奇覩三面⑱, 何不猎古掩其群?
睦堂祖谷定何语⑲? 无缘起问故将军。
香南居士偶获此⑳, 借到斋阁香先薰。
桂花浓开酒碗重㉑, 翠墨乍展诗魂欣。
三行磊落廿余字㉒, 朗若星斗天章分㉓。
摩挲十日不忍释, 老掔钩出多细筋㉔。
公膺畺寄敭历久㉕, 归依香案丝纶勤㉖。
闻道趋朝已有日, 顾余恋别无可云。
回忆谈碑几热㉗, 相与订古忘宵昕㉘。
泺社秋风怅留滞㉙, 柧棱瑞霭瞻烟煴㉚。
春明岂少文字乐, 止愁羶附如蝇蚊㉛。
几时再窥题躞秘㉜, 会合联句留书裠㉝。
萨湘林寄尹竹农书略云:伊吾城北行沙漠百二十里为南山口,登天山赴镇西府所必由。入口十里,道旁有石刻“焕采沟”三字,乾隆十五年田辅仁书也。道光十五年,许子直游天山归,言石上有隶书不可辨。余遣吏往拓,得两行。有曰:“惟汉永和三年六月十五日。”(下系付字)次行“马”字下,有“云中沙海侯字”。碑三面刻字,可辨者尚有“睦堂”、“陶君”等字。想亦纪功之作。又云:问仙云:祖谷,戎军所立。《沙壁压命碑》,裴岑写铭,以纪战功于归路道旁石上也。同时有三碑:一,《裴岑纪勋》;二,即此碣;三,失于敦煌虏野云云。《裴岑碣》,刻以玛纳斯碧玉,今置镇西北门外关帝庙。道光十三年,余拓寄同好,士大夫方见裴碑真面目。此断碑残字,又拓百纸遍寄,先寄竹农前辈。道光十五年闰六月廿八日。
尹竹农跋云:右伊吾司马侯君题字,萨湘林得石于哈密。拓前三行以寄,其文曰:惟汉永和□年六月十五日,伊□□马云中沙南侯□字伯,以下不可识。
按:哈密,为汉伊吾庐地。顺帝永建六年复屯田置伊吾司马一人。首行“伊”字下阙者,自系“吾司”二字。侯君名似“猗”字,疑莫能定也。湘林又言:石上字甚多,惜塞外不工椎拓,无从知其立石之由矣。道光乙未长至日,竹农识。
竹农前辈家历城,身后此轴落古董店,吴筱亭大令树声得之,以献雨舲中丞,余借钩之。
注释:
①《伊吾司马侯猗碑》:又名《沙南侯获碑》、《伊吾司马侯猗题字》。东汉永和三年(138)刻,在新疆镇西厅(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书体遒古,为隶书奇作。阁学:宋代显谟阁、徽猷阁等阁直学士的省称。后来明清的内阁学士也称阁学。内擢:犹皇帝提升。
②寥阒(qù去):寂寥无声。
③君房:指侯瑾。侯瑾,后汉敦煌人,字子瑜,独处一房,作矫世论,以刺当世,西河之人皆敬其才,称为侯君。
④瑾:子贞自注:“见范书(又名范史,均《后汉书》之别称——笔者注)文苑传。瑾,敦煌人。”厕居:通“侧居”。郦:古县名。
⑤猗:侯猗,不见史传,只见《伊吾司马侯猗碑》。出任伊吾司马,下四句颂其功绩。
⑥耕纭:通“耕耘”,翻土与除草。
⑦傅介:傅介子(?—前65),西汉北地(治今甘肃庆阳西北)人。昭帝时,为平乐监。因西域的龟兹、楼兰贵族曾联合匈奴,杀汉官员,他奉命以赏赐为名,携黄金锦绣赴楼兰,在宴席上刺杀楼兰王。
⑧恺悌:亦作岂弟、恺弟,和易近人。
⑨敦煌、云中:皆古县名。一在今甘肃,一在今山西。
⑩两侯:侯瑾、侯猗。榆枌:榆,亦称白榆;枌,白榆也。
⑪宿缘:佛教名词。宿,指过去世。佛教认为现世的遇合,都与宿昔因缘有关,并非偶然。
⑫裴岑碣:《裴岑纪功碑》,记汉顺帝永和二年(137)敦煌人为颂太守裴岑战功建祠而刻碑之事。书为古隶,雄健生辣。碑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
⑬祛螙芸:螙,蠹之异体字。蠹虫蛀蚀的黄色印痕。子贞自注:“余所得《裴岑碑》,乃张古余先生旧藏,远胜后来拓本。”
⑭萨公:萨湘林(一作“湘舲”)。
⑮殷:深厚。子贞自注:“湘林先生昔守长沙,公余惟作书评帖而已。”
⑯玉关:玉门关之省称。賸,同“剩”。
⑰邮筒:古时封寄书函的竹管。风义:风概高义。
⑱《伊吾司马侯猗碑》,三面刻字。覩,“睹”之异体字。
⑲睦堂、祖谷定何语:因仅拓三行及字泐难辨,不知作何理解。参后跋。
⑳香南居士:崇恩,号香南居士。
㉑盌:“碗”之异体字。
㉒萨湘林遣吏拓得廿余字,见后跋。
㉓天章分:章,文采。指分布在天空中的日月星辰等。苏轼《潮州韩文公庙碑》:“手抉云汉分天章。”
㉔掔:“腕”之异体字。子贞自注:“余复识出首行‘五’字、三行‘盛’字,首行末‘司’字,亦隐隐可辨。”
㉕公膺:公,指崇恩;膺,受。犹崇恩接受。畺:疆,边疆。的历:即扬历,谓仕宦所经历。蒋伸《授李珏扬州节度使制》:“敭历斯久,声猷益光。”
㉖丝纶:《礼记·缁衣》:“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丝,细缕;纶,粗绦。比喻帝王一句极微细的话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后称帝王的诏书为丝纶。此指崇恩接到皇帝提升的诏书。
㉗迴:“回”之异体字。:冷也。
㉘宵昕:夜晚与拂晓。犹早晚也。
㉙泺社:山东济南泺源书院。崇恩聘子贞主讲泺源书院时已三年。
㉚柧棱:亦作觚棱,宫阙上转角处的瓦脊。王观国《学林·觚角》:“所谓觚棱者,屋角瓦脊成方角棱瓣之形,故谓之觚棱。”瑞霭:吉详的云气。烟煴:详《化度寺碑宋拓本为伍紫垣题》注㉘。
㉛止:只。羶:膻,羊臊气。
㉜躞(xiè谐):书卷的杆轴。
㉝书裠:书裙,晋王献之以书名,为吴兴太守。尝乘羊欣昼寝,于欣着新绢裙上,题书数幅而去。欣本善书,得此为揣摩,书法益工。(事见《宋书·羊欣传》)后用“书裙”作为文士交往酬应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