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体书内涵深厚
刘涛认为:“杂体大多是经过 加工的古代美术 字。古人创制杂体,方法不 外两途:其一,是将某种书体与动物、自然(日月星辰等)形象错杂交合,例如虎篆、鱼隶、羊书、云隶、风书等。其二,是用某种特殊的笔法或手段作书,例如一笔篆、飞白草、反左书之类。”[3]这是就史籍所见杂体书实际而论,并无不当。但是严格地说,只有经过变形、装饰的形体才能符合杂体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古代的象形书都有仿造的对象,这些对象都具有吉祥的含义,这样至少是我们现代人能接受的美术字概念。
文化的发展受到意识的支配,美好的幻想同样在创造文字的书体,祥瑞书法随着历史的推移被淹没了一千多年。所谓祥瑞,就是代表吉兆的各种事物,古人认为祥瑞是上天所赐,故而也叫天瑞。《史记·孝武本纪》:“有司 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集解引苏林曰:“得黄龙凤皇诸瑞,以名年。”也叫征祥。《淮南子·泰族训》:“故精诚感于内,形气动于天,则景星见,黄龙下,祥凤至,醴泉出,嘉谷生,河不满溢,海不溶波。”汉代刘向《说苑·善说》:“至陛下之身逾盛,天瑞并至,征祥毕见。”晋代葛洪《抱朴子·对俗》:“仰望云物之征祥,俯定卦兆之休咎。”
企求吉祥是人们共有心理,祥瑞说法虽见于汉代,其实起源很早,西周已有此类记载。汉代刘向《新序·杂事二》:“成王任周、召,而海内大治,越裳重译,祥瑞并降。”两汉魏晋兴盛一时。20世纪80年代在西安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发现了著名的祥瑞木简,记载了各地灵芝、嘉禾、甘露、景星。在两汉三国晋宋的正史中有大量有关祥瑞的记载。《晋书·成公绥传》:“征瑞表祥,灾变呈异。”祥瑞是天人感应的一种形式,君主修德,感动上天,才会降下祥瑞。因此《汉书·元后传》有王章曰:“天道聪明,佑善而灾恶,以瑞异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继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此正义善事,当有祥瑞。”《后汉书·明帝纪》永平六年(63年),王雒山出宝鼎,庐江太守献之,称颂“祥瑞之降,以应有德”。《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孔传:“雄曰凤,雌曰皇,灵鸟也。仪,有容仪,备乐九奏而致凤皇,则余鸟兽不待九而率舞。”《淮南子·泰族训》:“黄龙下,祥凤至。”《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中元元年夏,“京师醴泉涌出,饮之者固疾皆愈……又有赤草生于水崖。郡国频上甘露”,群臣上奏说:“孝宣帝每有嘉瑞,辄以改元,神爵、五凤、甘露、黄龙,列为年纪,盖以感致神祇,表彰德信。……岂可使祥符显庆,没而无闻?”
内蒙古和林格尔东汉墓,因被盗掘,壁画残损,还有四十六组,五十七个画面。壁画中祥瑞内容很多,前室有青龙白虎、朱雀凤凰、麒麟,后室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室专门画了一组祥瑞图,榜题四十九项,榜题有“青龙”“麒麟”“灵龟”“神鼎”“醴泉”“三足乌”“一角敖”“白狼”“白鹤”“白燕”“赤爵”“白象”“玉圭”“赤罴”“玉马”“白马”“甘露”“浪井”“明珠”“白狐”等。木蓂荚、比翼鸟、九尾狐未见榜题。墓室顶部云气缠绕[4]。
图4-7 北齐郅阳造像碑
佛教传入中原,风靡华夏,人们找到新的精神寄托。南北朝佛法兴盛,朝野礼佛风气日炽,全力兴造佛寺。帝王提倡佛教而造寺塔者颇多,杜牧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而北朝毫不逊色,除了营造佛寺之外,开凿山体,大建佛窟,造像遍于华夏。普天之下,虔诚佛徒,时时挂念礼佛。汉字构造与西来佛教本无关系,但是杂体书却收纳了佛教礼仪内容。宝珠,也叫如意宝珠、摩尼宝珠等,相传由佛舍利制成,四天下物,皆能照现。衣服饮食,均能给予,并能除病、去苦。在各种佛像以及佛教纹样中宝珠与莲花纹一样经常出现。佛教供奉佛、菩萨的叫佛龛,是来自西方的建筑式样。北朝的郅阳造像碑,正背两面各分三层采用菩提树火焰纹龛楣、帷帐式龛等,正面上龛内刻画了交脚弥勒及二弟子、二辟支佛,中龛刻一佛二弟子二菩萨,下龛刻力士托宝珠、供养人及护法狮子。背面上刻一佛二弟子二思惟菩萨,中刻一佛二弟子二菩萨,下刻七佛并坐。佛龛最上一层龛门为弧形,上方尖顶,为印度廊柱式样。龛之楣两端凤头和龙头,连成龙凤纹,为中国吉祥纹样,造就中西合璧龛形。北朝的杂体书,新出现一种字形,只要有条件就会采取这种佛龛门楣的式样,两笔相交,下垂与地平。
图4-8 北魏双狮佛座
图4-9 中岳嵩阳寺伦统碑
山东齐都镇伊家村发现北魏双狮佛座,两侧蹲狮,中间有两位僧人供奉宝珠,由力士双手托起。
杂体书也吸收了这个宝珠图形,纳入形体之中,一般是居于字形中央,以示供奉。
东魏孝静帝天平二年(535年)中岳嵩阳寺造像碑。碑阴镌刻九十四窟佛像,上部刻长方形佛龛,内作一佛二胁侍。碑阳上层中间雕尖楣圆拱龛,龛楣浮雕飞天童子诸像,上半部佛龛正中,雕有一尊大佛像,周围数座小佛像,额下左右有向内飞翔的小飞天。碑 阳下半部为铭文,额为阳刻方体篆书“嵩阳寺伦统碑”六字。六字之中除了“寺”“碑”之外,每字都有宝珠,有的在笔画顶端,有的为整个笔画。这个宝珠体不仅在北朝进入碑首,还在唐代的志盖中出现,但是它并没有进入杂体书。
道教是中原固有宗教,云书成了道教特有的形体。而且有的字形完全是模仿道符。
杂体书富有装饰性,属于艺术性的字体,有的字形寄寓特殊意义,在特殊场合使用。南朝梁庾肩吾《书品》:
鱼犹舍凤,鸟已分虫。仁义起于麒麟,威形发于龙虎。云气时飘五色,仙人还作两童。龟若浮溪,蛇如赴穴。流星疑 烛,垂露似珠。芝英转车,飞白掩素。参差倒薤,既思种柳之谣;长短悬针。复想定情之制。蚊脚傍低,鹄头仰立,填飘板上,缪起印中。波回堕镜之鸾,楷顾雕陵之鹊。
杂体书确实是美术字,其形体之美,隐含吉祥之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