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体字起源与流行
花书的说法,最早见于唐代韦续《五十六种书》之五十六:“花书者,河东山胤所作。”山胤,河东人,南朝宋书法家,善草书。花书是指草书花押。宋代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四:“唐人初未有押字,但草书其名以为私记,故号‘花书’。”押字就是以花书之的意思,就是把字形画成某种花样,花书是画押之来源。
日本圣武天皇(724年至749年在位)生于武则天掌权年间,终生浸润于盛唐文化之中。圣武天皇在位正值玄宗开元天宝年间,全面引入大唐的制度、文化,造就了天平文化盛景,至今尚有众多文物可作见证。藏于正仓院的羽毛粘贴文字屏风,用鸟羽毛贴在纸背,为圣武天皇御物。文字内容为治国箴言,是模仿唐太宗列屏书的做法。[40]笔画贴羽毛装饰很可能是大唐工艺,不容易保存,中原目前还没有发现唐代的遗物。羽毛贴字是花书的先声。
图8-49 羽毛粘贴文字屏风
花字是对文字的装饰,只要有装饰的需要,它会出现在各个场合、各种物体之上。现在见到的花字以明代万历年间为早,装饰文字的字面、笔画内加以花饰的现象不晚于明代万历朝出现。雕漆作品以吉祥文字做主纹进行装饰,明代嘉靖万历朝多见“福”“寿”字,清初增加了“禄”字。此件福字盒是剔红雕漆,其母本应该是嘉靖时期的福字盘,清代乾隆皇帝多次下令进行仿制,其样式有所变化,但是字画之内加饰纹样是清代的创新。乾隆年间,文字字面、笔画装饰,进入鼎盛的时期。从小型实物拓展到日常生活用品。故宫博物院收藏清乾隆剔红“福”字子母口圆盒,高8.7厘米,口径19.6厘米。盖面以“卍”字锦纹为地,上雕大“福”字,合称“卍福”(万福),笔画内刻暗八仙、杂宝、松竹梅、祥云等常见纹样,寓意喜庆吉祥以及洁身自好的文人品格。
麻姑象征长寿,在民间不断被演绎传说,到了明代即有画家作《麻姑献寿图》,作为寿礼。大多画美丽的年轻女子,手捧仙桃、佛手或酒壶,身边有鹤、鹿为伴,并有青松、福海为背景。一般而言,送花给女性祝寿的是麻姑,给男性祝寿的则是南极仙翁。麻姑捧着百花而来祝寿,百花与“寿”字不可分割,祝寿少不了百花,这是花书的主 要来源。
图8-50 清乾隆剔红福字盒(故宫博物院)
清代余集(1738—1823年),钱塘人,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进士,官至侍讲学士。工书及诗画,时称三绝。余集以仕女见长,他的《麻姑献寿图》尤其精美,影响很大。画内左面是麻姑仙,身负花篮,露出牡丹花和桃花。右面南极仙翁手捧桃子,同来祝寿。据传麻姑仙的百花形象来自 宋代李嵩《花篮图》,百花样本来源于此,百花寿字构思与余集之作有关。
图8-51 清代余集《麻姑献寿图》
图8-52 宋代李嵩《花篮图》
清代晚期的织绣常见一种样式独特的“花寿”,在“寿”字的笔画轮廓中织出或绣出各种纹样,产生画在字中的奇妙装饰效果。“寿”字内的纹样内或为神仙人物,或为吉祥花卉,皆视觉效果极为华丽,刘远洋称之为“花寿”。[41]晚晴的“花寿”为大幅中堂,有宽裕的空间布置各种花果等吉祥纹样。“花寿”字的制作有织、绣、绘的创作办法,或者同时采取两种技术完成作品。
晚清的红缎绣牡丹“寿”字图[42],以大红缎为地,彩绣出一株完整的牡丹,根、干、枝、叶、花,由下而上绣出,牡丹不仅花形硕大饱满,外观美丽,秀色可餐,而且象征富贵,为常见的装饰花卉。整株牡丹,首尾完整,也是象征人生长寿,幸福。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清代缂丝大寿字挂屏,在本色地上缂织出大红“寿”字,“寿”字的笔画缂织五彩吉祥花卉:玉兰、牡丹、兰花、梅花、玫瑰、水仙、海棠等,这些花卉均只有外部轮廓,然后以色笔绘花叶细节,整幅作品色彩明丽。清代缂丝融合了刺绣和绘画工艺,根据不同的表现内容将缂、绣、绘三者相结合,多种技术加强了织物的装饰效果[43]。
图8-53 同治御笔百花寿字
图8-54 红缎绣牡丹寿字图
图8-55 缂丝大寿字挂屏
在新年里,每个家庭都会在门上贴上“福禄寿喜”门贴,上面是字,下面是人物画。纸上字对应的神灵,福神、寿星、禄星、喜神。四字笔画内均布满花朵[44]。
图8-56 “福”“禄”“寿”“喜”花体字及配置的人物画
上海旧校场义盛斋清末年历画“福寿双全”印本,上以十二花神、十二生肖为背景,双钩“福寿双全”四字,“福”内画天官赐福,其余“寿”“双”“全”,字内画梅花、菊花等。图画双边内六十甲子、“十二花神应时春牛图”字样。[45]
清代漳州红色斗方,印刷双勾“福”字,笔画内画盘曲古梅,为年画之用[46]。
图8-57 “福”“寿”“双”“全”花福人物版画
图8-58 “福”字梅花版画
清代凤翔瑞符印本“百福”“百忍”图[47],二图上部是字,笔画内画出花朵和花叶,下部是文字。“百福”图画福、禄、寿三星下凡,福星双手展开“天官赐福”条幅;“百忍”下画三位官员,中间张公,膝下一小儿手举一个圆形的”忍”字盘,两侧二位官员一位手持“事事要忍”,另一位手持“忍字为高”。
图8-59 “百福”“百忍”人物版画
花书添上鸟儿就称花鸟字,而龙凤书也会画上花朵,也称龙凤书,本书把它归入龙凤书。
皮影工艺吸收古代绘画、画像石等的优点,造型细腻、生动,形象夸张,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其制作选择上等牛皮,经过削薄、磨光、着色等二十四道工艺,镂空雕刻数千刀而成。体现源远流长的所谓中国风格艺术。道教秘字“招财进宝”合写,寓意求财富、保吉祥,使用最广,后来成为民间喜闻乐见的吉祥字。“招财进宝”合写镂空字内布置了梅花、莲花等花饰,分布了九个铜钱,充分表达了合体字的寓意。
图8-60 “招财进宝”花体皮影字
【注释】
[1]本节参考引用了笔者《汉字民俗史》之“汉晋文字织锦”一节,商务印书馆2019年版,第340—343页。
[2]湖南省博物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上集,文物出版社1973年版,第51—52页。
[3]新疆楼兰考古队:《楼兰城郊古墓群发掘简报》,《文物》1988年第7期。
[4]武威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肃武威磨嘴子汉墓发掘简报》,《文物》2011年第6期。
[5]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文物管理所、且末县文物管理所:《新疆且末扎滚鲁克一号墓地发掘报告》,《考古学报》2003年第l期。
[6]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新疆队、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文管所:《新疆且末县加瓦艾日克墓的发掘》,《考古》1997年第9期。
[7]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新疆尉犁县营盘墓地15号发掘简报》,《文物》1999年第1期。
[8]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新疆尉犁县营盘墓地1995年发掘简报》,《文物》2002年第6期。
[9]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编:《新疆出土文物》,文物出版社1975年版,第53页。“胡王”的说法见于史书,匈人之王。《史记·吴王濞列传》:“燕王、赵王固与胡王有约。”又《李将军列传》:“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
[10]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新疆民丰县北大沙漠中古遗址墓葬区东汉合葬墓清理简报》,《文物》1960年第6期。
[11]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新疆民丰县尼雅遗址95MNI号墓地M8发掘简报》,《文物》2000年第1期;于志勇:《楼兰—尼雅地区出土汉晋文字织锦初探》,《中国历史文物》2003年第6期。
[12]于志勇:《楼兰—尼雅地区出土汉晋文字织锦初探》,《中国历史文物》2003年第6期。
[13]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西藏自治区文物保护研究所:《西藏阿里地区噶尔县故如甲木墓地2012年发掘报告》,《考古学报》2014年第4期。
[14]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定陵博物馆、北京市文物工作队:《定陵》上册,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105页。
[15]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定陵博物馆、北京市文物工作队:《定陵》上册,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110页。
[16]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定陵博物馆、北京市文物工作队:《定陵》上册,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136页;《定陵》下册,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彩版41—44。
[17]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定陵博物馆、北京市文物工作队:《定陵》上册,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86页。
[18]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定陵博物馆、北京市文物工作队:《定陵》上册,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103—104页。
[19]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定陵博物馆、北京市文物工作队:《定陵》上册,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104、106页。
[20]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定陵博物馆、北京市文物工作队:《定陵》上册,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113—114页。
[21]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定陵博物馆、北京市文物工作队:《定陵》上册,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105、110页。
[22]铜川市考古研究所:《陕西铜川明内官监太监成敬墓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2017年第5期。
[23]连云港市博物馆、东海县博物馆、中国社会科学院简帛研究中心、中国文物研究所编:《尹湾汉墓简牍》,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36页图4。
[24]李贵龙、王建勤主编,绥德汉画像石展览馆编:《绥德汉代画像石》,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2001年版,第8、9、101页。
[25]山东省博物馆、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山东汉画像石选集》,齐鲁书社1982年版,图326。
[26]胡彬彬:《山居的细腻与精致—寻访湘西南民居木雕》,《文物天地》2002年第5期。
[27]“缘定今生”,《青年报》2004年4月23日。
[28]朱恒易书画工作室博客:《花鸟纳字:又画又写,书画融合》,2011-03-06 21:35:21。
[29]任泽雨:《民间艺术花鸟字源流与发展探析》,《艺术生活》(《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学报》)2018年第4期。
[30]吴山主编:《中国工艺美术大辞典》,江苏美术出版社1989年版,第501页。
[31]李湜:《故宫博物院藏张凯、梁德润、张维明合笔〈群仙祝寿大寿字图〉轴》,《文物》2015年第8期。
[32]沈惠兰:《扬州木刻年画的产生、发展与艺术特色》,载《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3辑,岳麓书社2016年版,第427页彩图79。
[33]王树村编著:《中国民间年画史图录》上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328页。
[34]禄是遒:《中国民间崇拜 咒术概观》,程群译,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133页。
[35]禄是遒:《中国民间崇拜 命相占卜》,陈海燕译,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 ,第80页。
[36]常州博物馆编:《常州博物馆五十周年典藏丛书》(《漆木·金银器卷》),文物出版社2008年版,第77页。
[37]王树村编著:《中国民间年画史图录》下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785页。
[38]吕胜中编著:《中国民间木刻版画》,湖南美术出版社1990年版,第58页。
[39]王树村编曲著:《中国民间年画史图录》下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739页。
[40]傅芸子:《正仓院考古记》,上海书画出版社2014年版,第48页。
[41]刘远洋:《明清织绣中的“寿”主题装饰》,《文物天地》2020年第5期。
[42]刘远洋:《明清织绣中的“寿”主题装饰》,《文物天地》2020年第5期。
[43]刘远洋:《清代缂丝艺术浅析》,《文物天地》2011年第1期。
[44]禄是遒:《中国民间崇拜 命相占卜》,陈海燕译,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80—82页。
[45]王树村编著:《中国民间年画史图录》上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385页图403。
[46]王树村编著:《中国民间年画史图录》上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398页图414。
[47]王树村编著:《中国民间年画史图录》上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168—169页图169、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