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生命的经验
(1)仪式引发的经验。我说“超越生命”,意指新入教者的那些上文已经提及过的经验;新入教者参与神圣的仪式,仪式向他展示生命通过转变与更新获得的永恒延续。在这些神秘事件中,超越生命显著地不同于其一时的具体表现,时常被表征为一位神或者与神相似的英雄的命运转变—死亡与轮回。新入教者可能仅仅是这些神秘事件的见证人,也可能参与其间或者为之感到,也可能看到自己通过仪式行为与神融为一体。在这种情况下,真正重要的是客观物质或者生命形式通过某种单独进行的过程,按照仪式被改变,而新入教者无论是仅仅在场或者参与了其间,都会受到影响、感染、“尊崇”或者被赐予“神的恩典”。尽管他可能参与转变过程,但是转变过程的发生不是在他体内,而是在他身外。新入教者仪式性地扮演对地狱判官奥西里斯(Osiris)的屠杀、支解及分散,以及随后他在绿色麦田里的复活,并因此体验到生命的永恒与延续;生命超越一切形式的变化,并且像凤凰一样,不断从自己的灰烬之中重生。除其他影响以外,对仪式性事件的这种参与还引发了对不朽的期盼,即厄琉息斯秘密仪式的特点。[3]
关于神秘事件表征生命的永恒与转变,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是弥撒。如果我们注意这一神圣仪式上的会众,我们会看到各种程度的参与,有的仅仅是漠然地出席,有的则是虔诚地激动。站在门口附近的人很显然是在一边进行种种世俗的谈话,一边以极其机械的方式在胸前画十字和跪拜—尽管他们不甚专心,他们依旧通过出现在这个洋溢着恩典的地方参与神圣的活动。弥撒是超越现世、超越现时的活动,耶稣基督被牺牲于其间,然后又以被转变的形体复活;这个他因牺牲而死的仪式并非是对历史事件的复制,而是有创意的、独特的、永恒的活动。因此,弥撒的经验是对克服时空限制的超越生命的参与。它是时间的永恒时刻。[4]
(2)即刻经验。神秘事件在观众中所代表与引发的[5]一切,也可能以一种自发的、狂喜的或者幻想的经验的形式出现,没有任何仪式。尼采的正午幻想就是这种类型的经典例子。一如我们所知道的,尼采用先被支解、然后复活的狄俄尼索斯-扎格列欧斯(Dionysus-Zagreus)的神话来代替基督教的神秘。他的经验有着狄俄尼索斯性质的神话的特点:一如古典传说所言,上帝以造物主的装扮显影;[6]正午时刻是永恒时刻,对潘神(Pan)而言是神圣的:“时间已经飞走?我没有堕落?听!我尚未坠落进永恒之井?”对他而言,甚至“金环”、“轮回之环”看起来都是对复活与生命的诺言。[7]这就好像尼采在神秘仪式的表演中躬逢其会一样。
诸多神秘经验都有相似的特点:它们代表一种活动,观众参与其间,但是他的本性未必受到改变。同样,最美丽、印象最深刻的梦往往也都不会对做梦者产生持久或者起改造作用的影响。虽然他可能会对它们印象深刻,但是他未必会看到其间的任何问题。因此,这个事件始终自然地在“外部”,犹如由他人表演的仪式性行为。人们必须仔细地把这些更具美学色彩的经验形式,与那些毋庸置疑地关涉天性改变的经验形式相区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