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始与终的儿童
浮士德死后被作为一个男童吸纳进了“圣童合唱团”。我不知道歌德是否是在用这一特殊的思想意指古代墓碑上的美少年。这并非是不可思议的。守护神(cucullatus)的形象意指戴头巾的即无形的形象,逝者的守护神;它重新出现在了新生活的孩子般嬉戏之中,被海豚、法螺等海洋生物包围着。海洋是人们表示无意识、一切生命之母时特别喜爱的象征。因为在某些环境中(比如在赫耳墨斯和魔法师[Dactyls]的例子中),“儿童”密切联系阳具—父亲的象征,所以它重新出现在了志念死者的阳具—重新为父的象征—之中。
因此,“儿童”是重新为父的象征(renatus in novam infantiam)。它因此同时为始与终、原始生物与顶生生物。原始生物存在于人的存在之前,而顶生生物存在于人消失之后。从心理学上讲,这意味着“儿童”代表人的前意识及后意识的本质。人的前意识的本质是童年最早期的无意识状态;他的后意识的本质是基于类推对死后生活的预期。心理整体的包罗一切的性质通过这一概念得到了表达。整体从未被限定在意识思维的范畴之内—它也包括无意识的不确定的、无法定义的内容。从经验上讲,整体的范围因此是无限的,同时比意识更为年老与年轻,并在时间与空间上紧紧抓住意识。这并非是猜测,而是直接的心理经验。意识过程不但有无意识活动的持续陪护,而且还经常受到无意识活动的指导、帮助或者干扰。孩童在有意识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生活。甚至成年人也会说或者做一些惟有日后才明白其意义的事情,如果能明白的话。但是他说它们或者做它们时却好像明白它们之意味一样。我们的梦不断言说着超越我们的意识理解的东西(这便是它们在神经病的治疗中如此有用的原因)。我们有来自未知渠道的暗示与直觉。恐惧、情绪、计划、希望光顾我们并非没有原因可查。这些具体经验位处我们自己不甚了了的情感的底部,以及连我们自己都会吃惊的痛苦臆测的末端。
原始人对自己并不困惑。“人为何物?”这一问题是人类迄今为止一直在追问的问题。原始人在其意识思维之外有那么多心理,所以对身外的心理之物的经验,原始人远比我们熟悉。意识受心理力量的制约、受它们的支撑或者威胁或者迷惑,这是人类的经年经验。这一经验已然将自己投射进了表示人类整体的儿童原型之中。“儿童”是被抛弃、被遗弃的一切,同时又非凡强大;是卑微、暧昧的始与胜利的终。人类中“不朽的儿童”是一个无法描述的经验,一种异元性(incongruity),一道障碍,一份神圣的特权;一种无法估量的影响,它最终决定性格有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