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与过去的一种纽带的原型

1.作为与过去的一种纽带的原型

关于我们的主题的心理学,我必须指出,每一种超越原型的纯现象学面向的陈述,都将使自己遭受我们在前文所说的批评。即使是一分一秒,我们也都不敢存有原型可以最终得到解释与处理的幻想。即使是最佳的阐释尝试,也都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成功地将原型转换成另一种隐喻语言而言。(事实上,语言本身也只是一种意象。)我们唯一可以做的,是继续做神话的梦,赋予它一种现代装束。我们对它做出的任何一种解释或者阐释,也就是对我们自己的灵魂所做出的解释或者阐释,从而为我们自己的幸福带来相应结果。原型—让我们永远别忘记它—是一个存在于我们所有人身上的精神器官。一种糟糕的解释意味着对这一器官的相应糟糕态度,而这一器官则会因此受到伤害。但是最终的受害者本人便是那位糟糕的解释者。因此,“解释”应当始终达到这样的水准:原型的功能性意义保持不受损害,以便意识心理与原型之间的准确且有意义的联系能得到保证。因为原型是我们的心理结构中的一个因素,所以构成了我们的心理系统中的一个关系重大且必需的成分。它表征或者体现隐晦的原始心理的某些本能性资料,即意识的真实而无形之源。与这些源头的联系究竟有多重要,我们可以从原始心理对某些“神奇”因素的专注中看出,因为这些因素一点也不比我们所谓的原型逊色。即使是在今天,这种联系过去的方式也是所有宗教生活的本质与指导性基础,而且无论这种生活会采取什么未来形式,也都将永远如此。

原型不会再有“理性的”替代品,一如小脑或者肾不会有替代品。我们可以从解剖学、组织学以及胚胎学的角度考察身体器官。从比较历史的角度来看,这是与原型现象学的轮廓及其呈现相吻合的。但是,当我们开始提出本体论的问题时,我们仅仅是理解了身体器官的意义。问题因此出现了:原型的生物学目的何在?宛若生理学为身体回答这样的问题一样,心理学的本职便是为原型回答这样的问题。

类如“儿童主题是一个人对其童年的残存记忆”的言论及类似的解释仅仅会引发问题而已。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一说法稍加改造,说“儿童原型是一幅关于我们孩提时代的某些被遗忘事件的图画”,我们就会更加接近真理。然而,因为原型始终是一个属于整个人类而不单单属于个人的意象,我们不妨这样说会更好:“儿童主题表征集体心理的前意识童年面向。”[21]

根据某些心理学经验类推,如果我们暂时历史地接受上述观点,我们是不会出差错的;心理学的经验表明,一个人生命中的某些阶段可以变得具有自主性,可以将他们自己人格化至引起自我异象的程度—比如,一个人把自己视作儿童。无论这一类异象式经验是出现在人的睡梦之中还是苏醒状态之下,就我们所知,它们都是以已然发生的过去与现在的分离为条件的。这样的分离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有多种不兼容;比如,一个人的当下状态可能与其童年状态发生冲突,或者他可能决绝地与自己原有的性格决裂,以便让某些随意的人格面具(persona)与其抱负更加一致。[22]因此,他已然变得不再天真无邪,变得矫揉造作,失去了自己的根源。所有这一切为一个与基本真理进行同等激烈的对抗提供了有利机会。

鉴于人们并未停息对童神的解释这一事实,我们不妨将关于个人的类推扩展至整个人类生活,并做出如下结论:(1)也许人类总是与其童年状况相冲突,即与其原初的、无意识的、本能的状态相冲突;(2)引发“儿童”异象的这类冲突的危险确实存在。宗教仪式是对神话事件的复述及仪式性重复,它最终起到的作用是把童年意象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地展现在意识心理的眼前,以便与原初状况的纽带不致被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