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儿童的遗弃

1.儿童的遗弃

抛弃、遗弃、危险等无不是对“儿童的”无关紧要的起始及其神秘、非凡出生的阐释。这一说法描述了某种具有创造性的心理经验,其客体是一种新的、但尚不为人所知的内容。在个人的心理状态中,这个时刻总会出现一个令人痛苦的似乎没有出路的冲突情势—至少对意识思维而言是如此,因为就此而言,“第三者不存在”(tertium non datur)。[29]但是无意识心理总是基于这一对立物的冲突,创造出一个具有非理性本质的第三者,对此意识思维既不期待也不理解。它以一种既非直接的“是”也非直接的“否”的方式呈现自己,因此受到二者的拒斥。因为意识思维对对立物之外的东西一无所知,所以对统一对立物的东西毫不知情。然而,因为通过统一对立物解决冲突至关重要,而且正是意识思维所渴望的东西,所以对这一创造性行为及其意义略知一二的想法得到了认同。从这里出现了“儿童”的超自然特征。一份有意义但尚不为人所知的内容总是对意识思维有神秘的魅力。新的组合是一个新生的整体;它正在走向整体性,至少在整体性方面胜过了被对立物分裂的意识思维,并且在完整性方面超越了意识思维。因此,一切统一性象征都有救赎意义。

从这一情势中,“儿童”作为一种象征内容出现了,他显然分离于甚至孤立于其背景(母亲),但是有时候又将母亲包括在其危险情势之中,一方面受着意识思维的否定态度的威胁,另一方面受着无意识的“空白恐怖”(horror vacui)的威胁;无意识时刻准备消灭“儿童”的所有后裔,因为它生产它们仅仅是开玩笑,而毁灭则是其玩笑的一个必不可少部分。全世界谁也不欢迎这一新的生命,虽然它本身是自然力量最为宝贵的产物,最丰富地孕育着未来,代表着更高阶段的自我实现。这便是自然—本能的世界—将“儿童”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的原因所在:它受动物的滋养或者保护。

“儿童”意味着朝向独立发展的东西。没有与其源头的分离,它便无法做到这一点:遗弃因此是一个必要条件,而不仅仅是一个伴生特征。冲突并不是由依旧陷于对立物之间的意识思维来克服,它因此需要一个象征来指出让它自己与源头相分离的必要性。因为“儿童”象征迷住和吸引意识思维,所以它的救赎效果从冲突情势传入意识之中,引发意识思维本身无法实现的分离。这一象征期待着一种新的意识状态。只要这一状况并非实际存在,“儿童”就仍为一种神话投射,要求通过仪式进行宗教式重复与更新。比如,只要大多数人都不能赋予“除了你变成小孩……”这一说法以心理现实,幼年基督便是一种宗教必需。因为一切类似的发展与转变都特别困难与危险,难怪这类形象会延续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人类应该但是还不能成为或者做到的一切—无论是在正面意义上还是负面意义上—与其意识一道,作为一个神话形象与预期继续存在,要么作为一种宗教投射,要么—更加危险的是—作为无意识的内容,然后自发地将自己投射进不适宜的客体之中,比如卫生及其他“超度”学说或者实践。所有这一切便是如此众多的理性化的神话替代物,它们的非自然性弊大于利。

当然,不提供任何出路的冲突情势,即那种产生作为非理性第三者的“儿童”的情势,是唯有适合心理或者说现代发展阶段的一个公式。因为原始人那孩子般的意识范围依旧排斥一切可能的心理经验,所以严格地讲,它并不适用于原始人的精神生活。从原始人的自然层面看,我们的现代道德冲突依旧是威胁着生活本身的一个真实灾难。因此,相当多的儿童形象都是文化英雄,并因此等同于促进文化的东西,比如火、[30]金属、谷物、玉米等。作为光明的使者,更确切地说,作为意识的放大者,它们战胜黑暗,换言之,它们战胜先前的无意识状态。更高层次的意识,或者超越我们当下意识的知识,等同于孤独于世。这份孤独表达了更高层次意识的载体或者象征与其环境之间的冲突。黑暗的征服者可以追溯到久远的原始时代;它们与诸多其他传说一道,证明曾经有过一种原始的精神痛苦状态,即无意识。因此,原始人对黑暗的“非理性的”恐惧甚至也完全有可能在今天出现。在一个生活于埃尔贡山(Mount Elgon)的部落中,我发现了一种与泛神论乐观主义相吻合的宗教。然而,他们的乐观态度却在傍晚六点与凌晨六点之间停止作用,在此期间他们的乐观态度为恐惧所代替,因为夜里行使支配权的是黑暗之神阿伊克(Ayik)—“恐惧的制造者”。虽然白天附近任何地方都没有蛇怪,但是它们一到夜晚就潜伏在每一道上。在夜里,一切神话都得到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