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病例Z

3.病例Z

阿尼玛也与动物密切相关,动物代表她的特征。所以,她可以显现为一条蛇或者一只老虎或者一只鸟。作为例子,我将在此引证一个含有这类转变的梦系列:[15]

(1)一只白色的鸟停在桌子上。它突然变成一个金色头发的姑娘,然后又同样突然地变回鸟身,它现在是在用人的声音说话

(2)在一间地下室里,那是名副其实的地道,住着一位年老的魔术师和先知及他的“女儿”。然而,她并非是他的亲生女儿;她是一个舞者,一个很放荡的人,但是她失明了,正在寻求治疗。

(3)在林中的一座孤寂的房子里,住着一位老学者。突然,他的女儿显得像鬼一样,抱怨说人们仅仅把她视为幻想之物。

(4)在教堂的正面,有一张哥特式圣母玛利亚画像,她是活的、是那个“陌生但又人尽皆知的妇女”。她怀抱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种火或者一条蛇或者一条龙。

(5)一位一袭黑衣的“女伯爵”跪在一个黑色的小教堂里。她的礼服上缀有价值不菲的珠宝。她的头发是褐红色的,她身上有着些许神秘。而且,她被死者的灵魂团团围着。

(6)一条母蛇用人的声音说话时,举止温柔,尽显媚态。她只是“偶然地”身形如蛇。

(7)虽然一只鸟在用同样的声音说话,但是它通过设法把一个做梦人从危险情势中拯救出来,显示出自己有用。

(8)那位陌生妇女就像做梦人一样,坐在教堂塔尖的尖顶上,神秘地盯着深渊对岸的他。

(9)那位陌生妇女突然显现为其间气温为零下40度的地下公共卫生间里的一位老女仆。

(10)那位陌生妇女作为一小资,与一位女性亲属一起离开了房子,在她的位置上,突然有了一位比真人还大的女神,身着蓝衣,看起来就像雅典娜(Athene)。

(11)然后她出现在教堂里,占据了圣坛的位置,依然比真人还大,但是面部被盖了起来。

在所有这些梦中,[16]核心人物是一位神秘的女性,她拥有的素质是做梦人所认识的任何妇女都不具备的。陌生人像这样被描述在梦中,显示出她不同寻常的本性,首先是通过她改变形象的能力,其次是通过她悖论式的矛盾心理。每一层可以想象的意义都在她身上闪光,从最高层次到最低层次。

梦(1)表明阿尼玛类似于小精灵,即只是半人。她也可以是一只鸟,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完全属于大自然,可以从人类领域(即意识)消失(即成为无意识)。

梦(2)表明陌生妇女是一位来自不可知彼岸(无意识)的神秘人物。她是圣师或者“哲学家”的神秘姐妹或者子女,很显然地类似于那些见诸于这样一些形象中的神秘会合,即西蒙·马格努斯(Simon Magnus)和海伦(Helen)、佐西莫斯(Zosimus)和特奥塞贝亚(Theosebeia)、科马里乌斯(Comarius)和克里奥帕特拉(Cleopatra)等等。我们的梦中形象与海伦最相符。就妇女的阿尼玛心理学而言,真正让人钦佩的描述是厄斯金(Erskine)的《特洛伊的海伦》(Helen of Troy)。

梦(3)展示的是相同的主题,虽然是在一个更为“童话式的”平台上。此间的阿尼玛被显示为相当令人毛骨悚然。

梦(4)让阿尼玛离圣母玛利亚更近了。“孩子”意指的是对赎救的大蛇的主体、赎身者的“暴躁”本性的神秘推测。

在梦(5)中,阿尼玛在一定程度上被浪漫地形象化为“著名的”有吸引力的妇女,然而,这位妇女却与灵魂有关。

梦(6)和梦(7)带来了兽形的变化。因为阿尼玛的声音及它所说的内容,做梦人立即明白了它的身份。阿尼玛“偶然地”选择了蛇的形式,正如在梦(1)中她极为容易地变成一只鸟,然后又变回原形一样。作为一条蛇,她起的是消极作用;作为一只鸟,她起的是积极作用。

梦(8)表示做梦人与其阿尼玛的遭遇。这发生在地面之上的高处(即高于人类现实)。很显然,这是一个阿尼玛释放出危险的吸引力的例证。

梦(9)表示阿尼玛深深地落入了一个极为“从属的”地位,在那里,最后一丝吸引力丧失了,惟有人类同情留了下来。

梦(10)显示了阿尼玛的悖论式双重性:陈腐的中庸与庄严的神圣。

梦(11)恢复了阿尼玛在基督教教堂中的地位,不是作为一个偶像,而是作为圣坛本身。圣坛是牺牲之地,同时也是神圣遗物的容器。

即使是对所有这些阿尼玛联想进行适度说明,也都需要专门及非常广泛的考察,这在此间是不合时宜的,因为一如我们已经说过的,阿尼玛仅仅与柯尔形象的阐释有间接联系。我介绍这个梦系列,仅仅旨在让读者对作为阿尼玛概念的基础的经验材料有所了解。[17]从这个系列及类似的其他系列,我们得到一个关于这一不可思议的因素的一般图景;它在男人心理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一个角色,以及天真的假设总是将它等同于某些妇女,将云集于男人生命力之中的所有幻想输入它们。

似乎很清楚的是,男人的阿尼玛在得墨忒耳崇拜中找到了投射的机会。注定为地下的命运、虚伪的母亲的柯尔,以及二者的兽形面向,为阿尼玛提供了足够的机会,微微地、含糊地将自己投射到厄琉息斯崇拜之中,或者更加准确地讲,发现那里的自己,用自己的神秘本质填入神父,直到他们持久受益。对男人而言,阿尼玛经验始终具有巨大而持久的意义。

但是,得墨忒耳—柯尔神话太具女性特征,不可能仅仅是阿尼玛投射的产物。一如我们已然说过的,虽然阿尼玛可以在得墨忒耳—柯尔中发现自己,但是她的本质截然不同。她是最高程度的“男人中的女人”,而得墨忒耳—柯尔存在于母亲—女儿经验的层面上;这种经验与男人格格不入,把他排除在外。事实上,得墨忒耳崇拜的心理承载着母权制社会秩序的所有特征,其间的男人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但又基本上为干扰性的因素。

【注释】

[1]Kore,柯尔,又译科瑞、哥尔等,原文是“少女”的意思,在希腊神话中意指得墨忒耳的女儿珀耳塞福涅。——中译者

[2]就我的详细了解而言,迄今尚未有人提出其他建议。批评家们已然让自己满足于主张不存在这样的原型。当然,它们不像植物系统一样存在于大自然!但是有人会因此否认自然界植物科系的存在吗?或者有人会否认某些形态与功能相似之处的出现与不断重复吗?它在本质上是与无意识的典型形象相同的事物。它们是先在存在的形式,或者是心理活动的生物学标准。

[3]“人格主义的”方法把这样的梦解释为“愿望的实现”。对很多人而言,这种解释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解释。然而,这些梦出现在最为多样的环境之中,甚至出现在愿望的实现理论完全成为被迫或者武断的环境之中。因此,在我看来,对梦领域中的主题的考察似乎需要更为谨慎、更为恰当的程序。

[4]本韦努托·切利尼在其自传中提到了火蛇,火蛇的双重形象是由其父亲正在演奏的音乐所导致的一种阿尼玛投射。

[5]我的一个患者的主要问题是消极母亲情结;她产生了一系列幻想,关于一个原始的母亲形象,一位印度妇女,这位妇女在妇女的本性方面大体指点了她。在这些意见中,专门有一个段落是讲血的,内容如下:“女人的生命接近血。这是她每一个月都会被提醒的,妊娠的确是一桩很血腥的事情,兼具破坏性与创造性。虽然妇女被允许生产,但是新生命并非是她的创造。她在内心深处是知道这一点的,并为降临于她的恩典欢欣鼓舞。她是小女人,不是大母神。但是,她的小图案与大图案相似。如果她明白这一点,她就会得到自然的恩赐,因为她已然以正确的方式顺从之,并因此可以分享大母神的滋养……”

[6]月亮经常仅仅是“在那里”,比如以“蜜蜂女士”(Woman of the Bees)形式出现在冥府鬼神之母的幻想之中(约瑟芬·D.培根[Josephine D.Bacon]著,《在边疆》[In the Border Country],第14页及其以后页):“这条小径通往一间小屋,小屋的颜色与生长在其周围的四棵大树没有差异。小屋的门敞开着,在屋中央的一张矮凳上坐着一老妪,她戴着长长的斗篷,和善地看着她……”小屋始终充满蜜蜂的嗡嗡声。在小屋的一角,有一汪很深的冷泉,上面印照着“皎洁的月亮与小小的星星”。老妪告诫女英雄要记住女人的生命职责。在密宗瑜伽(Tantric yoga)中,从睡梦中的莎克蒂(Shakti)那里传来了“一群群为爱疯狂的蜜蜂的微弱嗡嗡声”(阿瓦隆著,《蛇能》,第29页)。参见下文,舞者变为一蜂群。正如要求奉献复活节蜡烛的文本所显示的那样,作为一种比喻,蜜蜂也联系着圣母玛利亚。参见杜申(Duchesne)著,《基督教崇拜:起源与演变》(Christian Worship: Its Origin and Evolution),第253页。

[7][参见纽曼(Neumann)著,《大母神》(The Great Mother)。全书阐明了当下的研究。——英编者]

[8]《心理学与炼金术》,第2部分。

[9]我将参考我学生伊安·尼尔金(Jan Nelken)的论文:“对精神分裂症幻想的分析考察”,以及我自己在《转化的象征》中对一系列幻想的分析。

[10]参见《转化的象征》。在其厚达939页的著作《灵魂的神话》(The Mythology of the Soul)中,贝恩斯(H.G.Baynes)仅仅尽其所能,充分地处理了两个病例所提供的材料。

[11][参见下文“论魔法师的心理学”(On the Psychology of the Trickster-Figure)。—英编者]

[12]《化学讲坛》,第1卷(1602年),第286页及其以后页。

[13]同上,第288页。

[14]同上,第279—280页。[荣格教授对引文略有修改。——英编者]

[15]仅仅提供了梦的摘录,前提是它们与梦有关。

[16]下面的陈述并非旨在为对梦的“解释”。它们仅仅旨在对阿尼玛显影与其间的种种形式进行总结。

[17]参见本书中的第3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