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郑樵删削《崇文总目》

五、关于郑樵删削《崇文总目》

郑樵在《通志·校雠略·泛释无义论》中,认为《崇文总目》“每书之下必著说”,其中有些“强为之说,使人意怠”[140]。今所流传的《崇文总目》被删去了原书中所有的叙释(叙指大小序,释指解题)。关于《崇文总目》为何删去叙释,后人说法不一,有学者认为是受到郑樵《泛释无义论》的影响而删掉了叙释,因此深讥郑樵。如朱彝尊《曝书亭全集·崇文总目跋》云(见卷四十四):“《崇文总目》当时撰定诸儒,皆有论说……乐平马氏《经籍考》,述郑渔仲之言以排叱诸儒,每书之下必出新意著说,嫌其文繁无用。然则是书因渔仲之言,绍兴中从而去其序释也。”[141] 《四库全书总目》继承了朱彝尊的说法,卷八十五《崇文总目提要》云:“原本于每条之下具有论说。逮南宋时,郑樵作《通志》,始谓其文繁无用,绍兴中遂从而去其序释。”[142]章学诚在《校雠通义·宗刘》则说:“四部之中,附以辨章流别之义,以见文字之必有源委,亦治书之要法。而郑樵顾删去《崇文》叙录,乃使观者如阅甲乙簿注,而更不识其讨论流别之义焉,乌乎可哉![143]”在此,章学诚认为,目录中的重要问题是如何体现出“辨章流别之义”,而“辨章流别”是必须依靠大小序才能得以实现的,因此,郑樵删去《崇文总目》的叙录,会造成读者无法理解“其讨论流别之义”,出现如阅甲乙簿注的局面。

显然,章学诚赞同目录学著作当有大小序并因此指责郑樵删去了《崇文总目》的叙录。但章学诚对郑樵的指责,实为朱彝尊所误导。余嘉锡与朱彝尊、章学诚等人的观点相反。余嘉锡认为并非郑樵删削了《崇文总目》,他说:“宋王尧臣等作《崇文总目》,每类有序,每书有释,盖祖向、歆之成规。郑樵作《通志·校雠略》,乃极不满之,谓其文繁无用。清初朱彝尊得《总目》钞本于天一阁,已无序释,因为之跋,归狱于樵。修《四库全书》时,即用其本著录。《提要》信朱氏之说,所以罪樵者尤至。”[144]余嘉锡引证杭世骏与钱大昕等学者的说法,认为:“《崇文总目》之无序释,与郑樵初无关系。杭世骏《道古堂集》卷二十五已驳朱氏之说,钱大昕《养新录》卷十四考之尤详。”[145]另外,郑樵讥讽《崇文总目》之序为泛释无义,主张“类例既分,学术自明”,强调类例的作用,但对于只记录书名,无大小序又无解题的目录学著作,早在郑樵之前,已为《隋志》所讥。余嘉锡对诸如《隋志》与章学诚等的说法又进行辩驳说:“然苟出自通人之手,则其分门别类,秩然不紊,亦足考镜源流,示初学以读书之门径,郑樵所谓‘类例既分,学术自明’,不可忽也。”[146] “郑樵著《通志》,既作《艺文略》,又自论其叙次之意,为《校雠》一略以发明之。樵即主张编书必究本末,使上有源流,下有沿袭,以存专门之学;则刘向每校一书,必撰一录,足以考见学术之源流,实千古编目之良法。而樵独注意于类例,谓‘类例自分,学术自明’,遂讥《崇文总目》之序说为泛释无义,宜为朱彝尊及《四库提要》之所讥。然考樵之《艺文略》,虽不免抵牾讹谬,而其每类之中,所分子目,剖析流别,至为纤悉,实秩然有条理。盖真能适用类例以存专门之学者也。……则其自谓‘类例既分,学术自明’者,亦非过誉。”[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