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有交际能力构成要素研究
盛炎(1990)对第二语言能力和母语能力的异同点进行了详尽地比较,并在此基础上强调语言交际能力是第二语言能力的核心要素。他进一步把语言交际能力分成四个方面:语言学能力、社会语言学能力、话语能力和交际策略(图1-20)[57],并对这四个部分的具体内容举例如下表所示(表1-9)[58]:

图1-20 盛炎交际能力构成图(1990)
表1-9 盛炎交际能力要素列表

盛炎的交际能力部分地涉及了环境因素如交际的场合,社会因素如交际双方的身份、地位等因素,也提及了交际者的心理因素,但没有对这些因素如何共同作用影响交际能力做进一步的说明。此外,对于话语能力要素的说明也不够完整。
于延综合中外学者对“交际能力”这一概念的认识,提出关于“交际能力”的6个参数,并提出交际能力由3种因素构成的观点,其具体内容如下(图1-21):[59]

图1-21 于延交际能力参数(1991)
在于延的交际能力构成要素中,值得关注的是社交技能,在这一项技能中,包含了比较丰富的社会语言信息,如其中的交际对象、交际场合、社会规则、非语言能力等,并把交际策略也纳入到社交能力中。但于延的交际能力构成要素列表仅是粗线条的纲目,在深度和广度上还需要进一步的调研,以适应学习者的学习目标。此外,在教学中,无论交际能力的构成要素包含多少内容,都不可能在教学中一一实现。
吕必松认为语言能力是指掌握语言要素和语用规则的能力,属于语言范畴;而语言交际能力则包含言语技能和言语交际技能,属于言语范畴,两者的形成过程和构成因素并不相同,但两者都和文化因素相关[60],而在图1-22中,并未见文化因素,吕必松教授对此的解释是文化因素是融合在语言要素和语用规则中的。言语技能是使用语言要素进行听、说、读、写的能力。言语交际技能指用言语进行交际的技能,受语用规则的制约,以保证得体交际。

图1-22 吕必松交际能力构成图(1992)
吕必松的交际能力构成要素延续了索绪尔所区分的语言和言语范畴,并进一步对其解释说明,属于传统的交际能力理论,强调语言要素和语用规则,但是对于在具体的使用中如何受语用规则制约以及社会因素、环境因素的影响并未展开深入论述。此外,关于言语范畴中的言语技能和言语交际技能的区分也是难以实现的,因为在实际运用中二者是不可分割的,没有言语技能就无所谓言语交际技能。
范开泰对汉语交际能力的理解是:运用现代汉语进行人际交往的能力[61],他认为汉语交际能力的构成要素有(如图1-23所示):“(1)汉语语言系统能力:使用的汉语是否符合语法,是否可接受;(2)汉语得体表达能力:能根据交流时的具体语境和条件选择最恰当的表达方式,得体地使用汉语,以取得最理想的表达效果;(3)汉语文化适应能力:使用汉语交流时能适应中国人的社会文化心理习惯。”[62]

图1-23 范开泰交际能力构成图(1992)
范开泰的汉语交际能力构成要素可以理解为交际能力发展的三个层次,从语言系统能力到得体表达能力,最高阶段是对汉语文化适应的能力。因为使用语言进行交际一方面是为了获取信息,另一方面也是以语言为交流工具和媒介来适应汉语语言社会生活,这是由交际的社会属性所决定的。但是,他的研究没有再进一步细化各构成要素。
束定芳(1993)对英语作为外语的交际能力进行了探讨,认为交际能力是一个人运用各种可能的语言和非语言如身势语、面部表情等手段来达到某种交际目的的能力,这种能力实际上体现了一个人的整体素质[63]。它涉及许多方面的因素,包括语言、文化、文体知识、认识能力、情感因素以及其他因素等。
束定芳的交际能力定义和构成要素有别于传统的交际能力理论。首先体现在语言知识要素中,他更加强调运用词语形成连贯语篇的能力;其次,他把交际能力视为一个人的整体素质,从整体观上把握交际能力,并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人的主体性;再次,在他的交际能力构成要素中也特别强调了非语言系统、情感系统如态度、习惯、交际动机等主体构成因素;认识能力和文体知识的构成因素也比较全面,这些都体现了交际能力本身的复杂性。但是在语境观上,束定芳的观点还是属于早期的静态语境观,即根据已存在于语境中的交际对象和交际目的选择语词、语体和语篇。此外,对于这些因素和交际能力的相互关系也未作进一步阐述。
陈贤纯(1995)认为第二语言教学的交际能力应包括以下六个方面的内容:语音能力、语法生成能力、词语理解与表达能力、读写能力、语用与策略能力和语言的社会文化对应能力[64]。他认为具备这六种能力只是达到或接近目的语本族人的一般水平,而更高层次的语言能力如演讲、创作、欣赏和理解分析能力等不是第二语言教学的任务。
陈贤纯是从第二语言教学的视角出发来理解交际能力的,特别注意区分语言学理论中的交际能力与二语教学中的实际交际能力,强调了语用、策略和社会文化能力在交际中的重要性,并据此明确第二语言教学的任务和更高级的交际能力培养的任务。但是,从构成要素来看,陈贤纯还是没有完全摆脱传统交际能力理论的束缚,也并未解释构成交际能力的知识和规则性内容如何转换成实际运用中的交际能力。
Celce-Murcia等(1995)把话语能力列为五个构成要素中的第一个要素,这与很多研究者把语言能力排在第一位不同。Celce-Murcia等(1995)认为话语能力是对词、结构、句子和话语进行选择、排序、安排,使它们成为一个完整连贯的语篇。Celce-Murcia等(1995)的话语能力包含连贯、衔接、指示词、体裁结构和会话结构。每一个子项下又有具体的内容,如表1-10所示:
表1-10 Celce-Murcia,etc.话语能力组成部分[65](1995:14)

Celce-Murcia等认为语言能力的研究一直处于传统外语教学的核心地位,在语言能力中,她特别强调的是词汇语法模块即套语结构语块(具体内容如表1-11所示)。Nattinger&DeCarrico(1992)认为套语言语为处理复杂话语形式提供了非常有用的方法[66]。
表1-11 Celce-Murcia,etc.语言能力的组成部分[67](1995:18)

表1-12 Celce-Murcia,etc.行动能力的构成部分[68](1995:22)

表1-13 Celce-Murcia,etc.社会文化能力组成部分[69](1995:24)

表1-14 Celce-Murcia,etc.策略能力组成部分[70](1995:24)

续表

Celce-Murcia,etc.(1995)列出的交际能力构成要素是出于实用的考虑,反映了他们对语言教学、语言分析和教师培训的兴趣。他们的目的是整合可使用的语言可使用的知识,以应用于课堂实践教学的方式来构建合适的理论框架,这是对Canale“交际能力概念、研究和在语言教学中的应用还存在一些混乱,还没有形成一个合理的理论框架”的回应[71]。Celce-Murcia,etc.(1995)建构的理论框架与其他理论框架相比,更加具有互动的意识,内容也更加详细,具有操作性,更有可能应用于教学实践。教学法、教学材料编写和语言测试都非常需要有一个全面的可操作性的交际能力的描述,可以具体地应用到教学的各个环节上。Celce-Murcia,etc.(1995)为语言教学实践者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核对表,这一点特别值得对外汉语教学领域借鉴。
李筱菊(1997)从交际能力结构角度把汉语交际能力分成了“知”“会”“能”三个方面,所谓“知”就是知识,包括语言形式、功能和语篇的知识;“会”就是会听说读写;“能”就是能力[72]。李筱菊的交际能力实际上是涵盖了三个层次:语言知识、语言技能和语言能力。这三个层次都是传统交际能力中的构成要素,是早期交际能力研究和交际法教学中的重要概念,直到现在,外语教学和交际能力的培养与测试都还受到这一观念的影响。一些教师或研究者们也常会把语言技能和交际能力混为一谈。
Hedge认为第二语言教学所要培养的交际能力包含以下五个方面的内容(表1-15)[73]:
表1-15 Hedge第二语言交际能力主要内容

在这五个成分中,Hedge特别指出语言能力和交际能力的关系是:语言能力是交际能力必不可少的基础。Hedge的交际能力五项构成要素,虽然在层次顺序以及详略度方面有些不同,但是总体内容与CEFR能力量表相似。
与Celce-Murcia(1995)交际能力构成要素相比,Celce-Murcia(2007)交际能力构成要素发生较大改变的有以下三个部分的内容:
1.套语能力
套语能力是指说者在日常交往中大量使用固定的、组合好的语块。Celce-Murcia(2007)把套语能力从语言能力的词汇要素中提取出来,作为与语言能力平衡并列的交际能力构成成分之一。套语能力的重要性是基于对Pawley(1992),Syder(1983),Nattinger&DeCarrico(1992)先创性研究的关注。也有研究表明:流利的说者使用目标语套语语言的频率和使用系统语言知识的频率一样高[74]。套语能力主要从以下四个方面界定:常规语块(包括一些固定短语和高频率语块),搭配,习语,词汇框架。
2.互动能力
互动能力是整合了原有模型中的行动能力,话语能力义项下的会话结构要素和社会文化能力义项下的非言语交流因素,整合后的互动能力包括:行动能力,会话能力,非语言、副语言能力。
在跨文化语境中,不同语言之间的言语行为系统有相似性和差异性,要提高交际能力就要有目标语会话规则意识:如何在目标语社会语境中介绍自己、道歉抱怨等;开始会话和结束会话的会话规则有何不同,说者可以同时谈话吗?谈话者要回应吗?谈话可以间断多久?一个文化中的正常会话行为在另一个文化中会不会是粗鲁的?口语交流中的非言语或副语言能力也非常重要,了解目标语文化中身体的移动、眼神的交流(直接与间接)、正常的空间距离、身体的接触在口语交际中的作用。问候时是鞠躬、握手、拥抱还是颊吻或是其他方式?告别有哪些方式?恰当地使用这些方式就是交际能力的体现,这些能力被Celce-Murcia统一称为互动能力。
3.策略能力
新模型中的策略能力除了还保留原有的策略能力外,还对策略能力重新分类。原有的策略能力被归为交际策略。在交际策略中,还增加了社会交际策略。社会交际策略是指学习者积极寻找本族语者进行练习,主动寻找使用目标语的机会。策略能力的二分法是基于Oxford的学习策略理论。[75]语言学习和使用中的策略是学生加强二语学习的特殊行为和认知过程,包括学习策略和交际策略,有效使用这些策略的能力就是策略能力。在这些学习策略中,有三个策略可以作为交际能力中的策略能力。认知策略:使用逻辑和分析策略,通过列提纲、概括摘要、记笔记、组织和综述材料等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元认知策略:安排学习计划、留出作业和准备时间、评价自己在给定任务中的进步表现、记录学习错误、从教师和同学反馈中学习;跟记忆相关的策略:通过首字母缩略词、图像、声音(韵律)或其他线索回忆检索词语。
下表(表1-16)显示了Celce-Murcia(1995)和Celce-Murcia(2007)交际能力构成要素的变化对比:
表1-16 Celce-Murcia(1995)&(2007)交际能力构成要素变化对比

续表

续表

Celce-Murcia(2007)交际能力模型体现了以下几个设计和实施理念:第一,强调文化在交际能力系统中的重要性。二语习得中的交际能力离不开文化和跨文化因素,了解目标语文化中的文学、艺术、历史、地理、社会结构等一般知识是第二语言学习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中,社会结构文化主要指目标语文化中的家庭、亲属关系、婚恋、育儿和性别角色等,特别要注意的是目标语文化与所在文化的差异之处。第二,强调话语和语境在交际能力中的重要性。现在很多外语教学还是使用记忆词汇表、操练无意义的句式练习等传统的教学方式。而在语言教学中要使用符合语境和有意义的语料,如故事、对话、卡通片、电子邮件信息、信件、食谱等等[76]。教学目标应该是让学习者理解和表达有意义的话语,同时练习语音、词语、套语、语法结构等。第三,平衡语言系统知识与套语语言在交际能力中的重要性。套语语言承载着很多社会功能,一般来说,在每一个社会语境中,都可以找到与之相对应的套语语言,增加这些话语储备就可以在需要的交际中选择使用。在第二语言教学中,应尽量找到语言系统知识和套语语言教学的平衡点。第四,关注动态交互。在真实的交际过程中,有很多动态因素值得关注。所有的交际过程中的行为都对交际有意义。可以通过观察真实交际或观看电影的方式展示交际中的动态信息,并分析这些动态信息在意义建构中的作用。第五,关注交际过程中的策略,特别是把学习策略、元认知策略、跟记忆相关的策略也作为交际能力的组成部分,丰富了交际能力的内涵。
郑军(2008)从第二语言教学的视角研究交际能力构成要素,认为交际能力由语法能力、社会语言能力、语篇能力、文化能力和策略能力组成,他又把策略能力分为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图1-24)。

图1-24 郑军交际能力构成图(2008)
从郑军交际能力构成图来看,前三个能力以及策略能力中的表达能力和Canale&Swain的理解一致,基本上是沿用了Canale&Swain(1983)的交际能力理论模型构成要素。不同之处是补充了文化能力,他认为文化能力指能够运用目的语的文化观念、文化习俗和文化产物正确理解目的语的能力[77]。此外,他还对策略能力进行了分类整合,特别强调了理解策略。但从整体上来看,郑军的交际能力模型与前面的交际能力理论框架一样,都是属于静态的交际能力模型。
仇鑫奕把构成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汉语语言交际能力归纳起来,大致分为两组:(1)汉语语法生成能力、词语理解与表达能力、语音能力、汉字读写能力;(2)跨文化交际需要的汉语语用能力和汉文化适应力。[78]仇鑫奕通过对来华留学生汉语使用情况的观察和研究,发现对目的语语言环境的适应能力即跨文化适应能力是交际能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一认识基于留学生汉语学习生活的实际情况,因此更符合汉语作为第二语言交际能力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