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视角交际能力特性分析

二、多维视角交际能力特性分析

“横看成岭侧成峰”,不同学科对于交际能力的认识也不尽相同,从多学科多维度视角分析交际能力,能更深入地了解交际能力的本质特征。交际能力术语从开始使用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内涵被不断丰富,外延也在不断扩展,是语言教学和语言测评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术语,被广泛应用于解释和判断交际语言教学。下面主要对语言学以及和语言学相关的学科社会学、人类学、哲学心理学、生态学、艺术学视角下的交际能力理念进行分析。

(一)从语言学视角看交际能力

交际能力的进化发展要追溯到Chomsky的语言能力,在Chomsky的语言能力理论中,他提到任何社会因素都不属于语言学考虑的范围,对于第一语言习得来说,具有内在的语言机制就足够了[114]。他认为语言学家的主要调查目标就是找出说者和听者的内化语法来判断其语法能力。Chomsky提出的“linguistic competence”从这个意义上说可以直接译成汉语的“语言学能力”[115]。Chomsky理想化的语言能力概念提出不久,就遭到了学术界的质疑。质疑主要包含以下三个方面:第一,Chomsky对于能力和行为的论断即能力是语言使用者的内在知识,行为则是指语言在具体语境中的使用;第二,Chomsky的语言能力考虑的是语言功能;第三,Chomsky认为句子是语言分析的基本单位。主要的质疑来自社会学家和人类交际学家Hymes。Hymes不同意Chomsky把语言使用的社会因素排除在语言习得之外,他于1966年提出交际能力概念,用来回应Chomsky能力(competence)和行为(performance)区分的不足[116]。Hymes认为儿童在习得母语时,不仅只是习得语法,还习得合适性,即习得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不说、说什么和谁说、在哪里说、以什么方式说的能力。他把这种在一定的语境下以合适的方式使用语法规则的能力叫做社会语言能力。

1.从认知语言学视角看交际能力

简单地说,认知就是思考。思考涉及很多过程,这些过程都是认知的一部分。举例来说,在交际的过程中,当我们集中注意力来倾听、猜测对方说的话,调控自己说的话、理解听到和读到的信息时,我们都在思考,这些思考都属于认知的范畴。实际上,语言交际的本质就是一个认知过程或是一种认知活动,这个过程包含了交际所发生的认知环境,即交际双方在某时、某地,对某事或某人的了解。使用第二语言进行交际和使用母语进行交际的认知过程有同也有异,这涉及交际双方的语言水平、世界知识和逻辑推理能力的参与。在任何情况下,理解知识和能力的差异,都有助于学习者在语言学习活动中得到更好的进展。认知在语言学习过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但大脑是如何处理语言并把语言转化成能力,还是一个认知科学领域、认知语言学领域、认知心理学领域正在深入研究的一个课题。Betty Lou Leaver从四个方面讨论了认知在第二语言学习中的作用:认知、记忆、能力和元认知[117]。借鉴认知心理学的研究成果,以Simon(1986)《人类的认知——思维的信息加工论》、Flavell(2001)《认知发展》、Karmiloff(1992)《超越模块性:认知科学的发展观》为依据,石毓智提出“语言能力合成说”,其核心内容是[118]:语言能力不是天生的,而是依赖天生的更基本的认知能力;在人类认知的层级系统中,语言能力既不处于认知系统的最基层,也不独立于其他认知能力,它主要是由以下七种基本的认知能力协同合作的结果,分别是:(1)符号表征能力;(2)对声音、形状的辨别能力;(3)对数量的认知能力;(4)对时间、空间的辨认能力;(5)概括分类能力;(6)联想、推理能力;(7)记忆、预见能力。

总体来说,从认知视角来看,交际能力是语言学习者对周围存在的事物和事物之间的关系辨别、表征、认知,再通过认知系统对所接触的语言素材进行理解、归纳、概括、推理和预见的能力。

2.从互动社会语言学视角看交际能力

美国社会学家Golfman的“互动顺序(interactional conception)”概念认为话语结构起连接语言和社会因素的作用[119]。互动社会语言学家Gumperz把Golfman“互动顺序”概念引入社会语言学,认为人们应该把情境中的交谈看做交际实践的形式。交谈不仅是个人的编码和解码[120],更是交谈双方在实际交流中达成交际目标的过程。他认为社会语言学对于交际能力的研究范围变得更窄了,很多社会语言学家专注于研究话语项目的发生频率与分布,或者基于言语情境外部变量诸如听者、说者、观众、场合等因素影响的言语策略[121]。在Gumperz看来,语法学家概括出来的语言结构系统并不是语言的最实质的部分,他更看重的是真实的交际实践,在交际双方互动的交际实践中,交际双方同时使用语言的和非语言的知识进行交往。Gumperz认为互动是语言的最重要特性,因为所有的语言规则如果不是在具体的交际活动中,就无法起到传情达意的实际作用,并体现出其价值。互动才使语言产生实际的交际效果,而只有通过互动交流实现了的语言形式才是语言事实。在讨论意义生成和理解时,Gumperz关注的是交谈双方如何分享必要的信息来进行对话,对于交际意义的生成和理解应该不仅局限于句子层面。语境提示是Gumperz交际话语分析的重要概念。在交流过程当中,交际双方通过不断产生的语境提示来理解话语意义,促进交际的发展。语境提示信息很丰富,可以是话语的,也可以是非话语的。话语的有语码转换、方言转换、语体转换、词汇变换、话轮连续方式、重音语调变化(音高、节律、非音位性发音特征)、习语的使用、程式化表达法等;非话语的则指手势语、面部表情、体态语等非言语信号。Gumperz的另一个重要思想就是语境提示如何对话语意图的理解产生影响。在言语互动的过程中,语境提示会使交际者把交际情境与交际对象的民族文化背景以及双方的交际经历联系起来,从而推测对方的交际意图。

Gumperz的话语分析注意到了不同语言层次所能传达的各种信息,特别是在系统分析中常被忽略的一些语音特征所传达的意义。传统语言学研究一般被认为这些都是边缘性语言特征的表现,但在交际能力的研究中这些内容越来越受到重视。Gumperz高度强调语言交际能力的研究离不开互动,成功交际的重要因素就是恰当使用语境提示。Gumperz把语言放置到大的社会环境中去考察,重视语言在社会网络中的实现意义,这与Hymes、Saville-Troike的观点也是基本一致的,只是关注的焦点不同。

3.从跨文化交际视角看交际能力

经济、科技迅猛发展,全球化日益加深,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国度的人们交往也更加频繁,这些发生在不同文化背景的交际者之间的行为就是跨文化交际。当我们和外国领导人、商人、游客、友人等直接接触时,我们就在从事跨文化交际;即使没有直接和外国人接触,我们也有可能从事跨文化交际,例如,阅读外国小说,观看外国电影、电视节目等,我们都在与不同的文化背景进行一个复杂的跨文化交际的过程[122]。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活动是在一个跨文化语境中进行的,教师和留学生来自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他们在课堂上展开的语言交际活动就是跨文化交际。

从跨文化交际视角来看,交际和文化密切相关,符号学专家更进一步认为交际即文化,文化即交际,他们持此观点的原因是:如果没有交际就难以形成文化,文化在交际中得以存在和发展。跨文化交际实际上融合了文化和交际两个层面的含义,就文化层面而言,主要涉及交际文化和知识文化[123]。费孝通指出文化的深处其实就在“人们洒扫应对的日常起居之间”[124],日常生活中看似平常自然、行为时不假思索的举止,事实上并没有任意之处,而正是最深入的文化表现。文化教会人们如何行事,跨文化交际学主要关注不同文化交流过程中出现的矛盾与问题,探索提高跨文化交际能力。跨文化交际学者W.B.Pearce将文化与交际的关系概括如下:文化是冻结的交际,而交际则是流动着的文化。很多学者都关注不同文化之间的人们在交往中的行为,国内外学者Kim(1995),Ting-Toomey(1994),Ruben(1989),Byram(1997),Byram&Flemming(1998),Pope,Ronald&Mueller(2004),Paige(2004),Spitzberg(2000),Wiseman(2003),Gudykunst(1998,2003),Imanaori&Cupach(2005),Deardorff(2006),贾玉新(1997),陈国明(1990)等都从跨文化的视角研究过交际学。其中,Byram构建的跨文化交际能力模型最值得关注。该模型包括四个方面的能力:语言能力、话语能力、跨文化能力和社会语言能力,这四者之间彼此互动[125]。在Byram的著作《跨文化交际能力教学与评价》中,他重点讨论跨文化能力的三个方面:知识、技能和态度

4.从话语分析视角看交际能力

话语分析源起结构主义语言学家Harris(哈里斯),他在1952年提出这一术语,并对语篇的基本成分进行音位、形态、句法结构的分析,结果证明只对话语单位进行纯形式的分析,而不顾及内容和意义是行不通的。Widdowson认为话语是句子组合的运用,话语分析是对句子用于交际并以此完成社会行为的分析,强调话语的交际功能[126];Steiner and Veltmen把话语理解为作为过程的语言,强调话语交际的动态特征[127];Caire Kransch认为话语是某一话语社区的行为方式、交际方式、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128],Van Dijk认为话语分析就是人类如何理解彼此话语的社会分析方法[129],他们都强调话语的社会功能;Stubbs认为话语分析是对自然发生的连贯的口头或书面的语言进行分析,强调社会语境下话语的使用[130];Sinclair&Coulthard(1975),Halliday(1978)等也都认为话语分析主要研究语篇衔接和话语连贯;Brown &Yule认为话语分析研究使用中的语言,不仅关注语言的形式特征,更要关注语言的使用功能[131]

话语分析理论认为人类交际最基本的单位是语言信息,话语分析是对超越句子层面的话语进行分析,而交际的过程就是已知信息、未知信息、主要信息和次要信息的传递。我们在实际交际时,是以话语而不是句子为单位进行交际。这是因为交际的重要目的是传递信息,话语承载的语言信息可以更有效地完成交际,而符合语法规范的句子在进入交际时反而常被简化。语言不是存在于零散的词或句子中,而是存在于连贯的话语中[132]。必须对语篇加以分析,因为语言本身是没有交际价值的,只有在交际过程中,语言成为话语,才能产生交际价值[133]

(二)从社会学视角看交际能力

为了解决Chomsky的抽象概念能力,Hymes对交际能力(包含交际的形式和交际的功能)进行了人类学的探索。交际能力具有社会性,这一点Chomsky也持肯定态度,并在其修正后的“语言能力”中加入了“语用能力”。Hymes对交际能力的论述是社会学视角和人类交际学视角。Hymes认为,交际能力并不是一个人对语言形式掌握得有多好,而是他使用语言参加社会活动的能力有多强[134]。在这里,交际能力是动态的、相对的概念。Hymes所关心的是语言的使用,是言语活动和言语交际过程(process)。他把言语活动分解为8种成分,用speaking一词的8个字母来表示[135],具体内容如图2-7所示:

图2-7 Hymes言语交际活动的八种成分

Hymes进一步分析了交际能力四个方面的参数,分别是:合乎语法性;适合性;得体性;实际操作性。合乎语法体现的是语言能力,适合性体现的是认知能力,得体性体现的是社会语用能力,实际操作性体现了策略能力。Hymes的社会学视角融合了社会文化因素、人际关系和话语的动态意义,扩展了语言能力研究只局限于语言学范畴的狭隘视角,因此意义重大。Hymes交际能力理论是建立在本族语者语言基础之上的,主要进行的是理论上的思考和探索,他并不关注普通语言学习者和外语学习者学习语言方面的问题,因此和外语教学的“交际能力”概念不能完全等同,他更关注语言作为一种社会行为。但交际能力的概念为外语教学的交际法提供了理论基础,对语言学和语言教学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迄今为止,关于交际能力的研究都要追溯到Hymes,任何一种理论框架也都是在Hymes所开辟的社会学视角下建立和修改的。

语言学界已经对Chomsky的语言能力和Hymes的交际能力做出了区分,指出这两者之间的概念意义差别。两者所指的能力并不是一个概念。Chomsky的语言能力概念更加抽象,指向的是实际行为的心理现实性,Hymes的交际能力概念更加倾向于实用性,指向的是实际行为的社会现实性的功能。Hymes使用的交际能力既不是对Chomsky语言能力的继承和发展,也不是对Chomsky的否定与批判。不管是内在的语言知识,还是外化的交际能力,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自Chomsky之后的任何语言能力都不可能脱离Chomsky的影响。[136]

Habermas也对Chomsky提出的语言能力提出了质疑。他认为Chomsky对于语言能力的理解是掌握抽象的规则体系;这套规则体系是建立在一套内在的语言装备基础之上。Habermas认为Chomsky对于语言能力的理解包含了三个隐含的假设[137]:第一是单向度(monologism);第二是先验性(priorism);第三是元素主义(elementaris)。Habermas提出了交际能力理论大纲,以此反对这三个假设,针对单向度和先验性的假设,Habermas提出了要分别区分两个“普遍语义”概念(semantic universals)的差异。一个是处理体验(process experiences)和那些使处理体验成为可能的“普遍语义”,另一个是推进社会化以及和那些潜在的社会化相连的条件的“普遍语义”。针对元素主义的假设,他认为所有可能的自然语义内容都不包含有限意义成分的组合。Habermas使用施事话语(performative utterance)这一概念来阐述普遍对话结构(dialogue-constitutive universals)的作用,并认为这是说者交际能力的正式装备的一部分。Habermas关注了基于交际能力理论的普遍语义,并指出了交际能力可用于社会分析。Habermas的交际语言能力概念是对理想化言语情境的熟练掌握,由实现交际的普遍语言特征知识构成。

从社会语言学视角来看,语言交际是语言结构、语言运用和社会生活三者有机结合的产物[138]。语言交际能力既体现在对语言知识的掌握上,又体现在依社会交际场景变换选择恰当的语体风格和话语策略的能力上。社会学家Goffman进一步指出,人际互动的场合分为两种,一种是社会机构内经常和持续性的互动,一种是临时性的互动,而整个社会就是一直在演出的戏剧舞台[139],“人们在生活中转换不同的身份,一生中扮演了无数的角色!‘人生就是舞台’,伴随着这无数的角色变换就是不同场景下的语言交际,语言交际在这个意义上说就是个人的表演能力!”[140]

(三)从人类学视角看交际能力

人类学家Saville-Troike和Hymes交际能力的观点基本一致。她对于交际能力的研究考虑到了第二语言或外语语境因素,把交际能力的核心构成要素明显地分成三类知识:语言知识、互动知识和文化知识[141]

语言知识基本对应的是Chomsky的语言能力,但明显的不同之处是:在语言描述时包含了语言可以传达社会信息和所指意义的特征。罗伊克认为识别带有社会意义的语言变体甚至对于高级阶段的第二语言学习者也会造成严重问题(例如日本英语学习者把“and all that clap”理解成“etc.”)。因此包含语言社会信息和所指意义的语言知识应该是交际能力的一部分。互动知识主要是指对社会规范和惯例的知识与预期。这些社会规范和惯例对于本族语者来说是在母语交流的语境中自然获得的,但对于二语或外语学习者来说却很难获得。因此,罗伊克认为第二语言中的互动知识与交互模式是交际能力的核心要素。文化知识指的是言语社团的社会结构和附加于语言使用的价值观和态度。

Saville-Troike的交际能力构成要素发展了Hymes交际能力的社会语言能力部分,都指向在交际行为中要得体,话题要符合交际者的特点、交际目的及交际场合等。

(四)从哲学视角看交际能力

20世纪西方哲学的一个显著特征是集中关注语言,哲学家们不再只是把语言视为传统哲学讨论的一个工具问题,而是开始从语言本身反思哲学的起点和基础。语言学转向是20世纪哲学与传统哲学的一个重要区别,日常语言哲学家和理想语言哲学家都在方法上视语言为出发点。Wittgenstein主张哲学的本质就是语言,他研究语言的目的就是想揭示当人们使用语言交流、表达自己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Wittgenstein的“语言游戏”概念就是语言与行为的一种结合,这里的行为指的就是使用语言交际时所发出的行动,语言和行动组合在一起的整体叫做语言游戏。对于语言游戏的理解要从日常生活来把握,即强调语言在日常生活运用中的多样性。他说:“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用法。”[142]这说明词语本身并没有固定不变的意义,是在语言中的用法赋予了词语意义,因此,要在动态的使用中观察和确定话语的意义。

英国哲学家Austin的言语行为理论也强调语言功能与社会语境相关联的重要性,认为我们在说话的同时,也是在实施某种行为。美国哲学家Searl对言语行为理论进行了更为深入的探讨,认为实施间接言语行为所考虑的因素有说者、听者和说者想要听者做的动作。他们的理论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使用语言进行交际是一种动态活动,意义是在语境中产生的,使用目的语进行交际的能力就是把语言符号和语境要素匹配起来的能力。

语言是人类最后的家园[143],哲学观念中的语言全息论,是一种以大自然的规律解释语言现象的哲学观[144]。全息语言哲学观认为语言的结构、所指和意义里蕴含着世界的结构,通过分析语言实体的结构就能发现和认识现实世界的结构。语言全息观对涉及跨文化交际语言运用的研究启示是:关注语言形式本身,但更要关注语言形式背后的知识,特别是要关注在跨文化交际中多元语言互动时的民族文化内容。在这一点上,交际能力的观点实际上是与语言全息论相符的。

(五)从心理学视角看交际能力

从心理学视角来看,能力是指人们完成一种活动必须具备的心理个性特征。交际能力的内涵和结构首先是一个心理学问题,所以研究语言交际能力离不开心理学。从心理学视角来看,语言能力是在人的大脑中形成的一种能够按照本族语的语言规则把声音和意义联系起来的能力。语言能力应包括自然和社会两个因素,社会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建立在自然因素之上。例如一个婴儿从发出声音转换到咿呀学语,必须经过对社会环境的感知,语言如果没有和社会环境建立有意义的关联,就不会产生交际意义。交际能力的培养必须建立在心理学理论基础之上,主要关注学习者的心理活动、心理过程和学习者的个性倾向和特征。心理活动主要包括感觉、知觉、记忆、想象、思维等,心理过程涉及学习者的情感和意志,个性倾向和特征主要指学习者的需要、动机、兴趣、理想、信念、脾气、内外向性格等。根据加德纳的多元智能理论,交际能力提高主要发展的是语言智能、人际关系智能和内省智能,前两个智能的主要内容分别是语言能力和交际能力,内省智能的主要内容则和心理特征密切相关,主要是指个体正确认识自己、了解自己的长处和短处的能力,掌控自己情绪、意向和动机的能力。

(六)从生态学视角看交际能力

生态学主要关注生物和环境之间的各种因素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的关系。生态学的主要概念有生态位、生态系统和生态平衡。生态位指具体的小生态,是每个生物单位所拥有的一个最适合自身生存的时空位置,这样的时空位置一般是在长期的生存和竞争中发展而来的[145]。生态位包含生态位空间、多维级位、重叠与竞争、生态位宽度、生态位压缩与释放、生态位分离、生态位移动等众多下位。生态系统指在一定时间空间内,生物与环境构成的复杂、开放的系统,其复杂性主要表现在系统复杂、结构多样;具有流动性、循环性和自我调节性。生态平衡是指处于顶级的稳定状态的生态系统的形成与维持,在复杂动态系统中,这种平衡状态是相对的动态平衡。

语言学习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系统,由学习者的认知生态系统和社会生态系统交互构成。其中学习者认知生态系统是指学习者本身内在的认知系统,该系统由意图、动机、智能、学能等因素构成;社会生态系统指和学习者相关的外部环境因素。交际能力离不开学习者内在的认知系统、意义协商、有意义的互动和一定的交际情境,这些要素使学习者的交际能力具有环境可供性。环境可供性概念由Gibson从生态学视角提出,指环境能为观察者提供的事物[146]。这些事物不仅包含具体的东西如交际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周围环境等,更重要的是包括学习者个体对这些事物的感知。不同的人对相同环境的感知也不一样,换句话说,环境不提供全部意义,有一半的意义由交际者通过自己的感知获得。

生态系统蕴含着总体性、整体性、全面性的特征,关注一切生物体和周围事物及其存在的环境,以整体、立体、动态的眼光看待生命和事物。从生态学视角来看,交际能力是一个整体活动,要在真实的言语事件和言语活动的语境中充分发展。

(七)从艺术学视角看交际能力

艺术学理论是对艺术进行综合研究,探讨其规律的学科。在众多的艺术门类中,和交际能力关联最密切的是有声语言形式的音乐、戏剧戏曲、影视和表演。音乐和语言相同,都有传达意义、交流信息的功能。在我国一些少数民族使用的乐器中,有一些作为表意工具的乐器也能够“说话”,被广泛地运用于各种交际实践中,突破了自然口语在传播空间上的局限,这些会“说话”的乐器在某些特殊语境下甚至能够起到隐语和密码的作用[147]。音乐与语言都承担着交际的功能,人类从出生开始就在使用介于音乐和语言之间的符号进行交际。幼儿出生后的啼哭和牙牙学语都可以解释成一种歌唱,是语言韵律的前身[148]。婴儿语、妈妈话语或看护者话语,在很多方面都与平时使用的语言不同,它有简单的结构、夸张的语调、极强的重复性,还有能够复述幼儿语言的特点,成人就用这种类似歌唱的语言方式与幼儿沟通[149]。学习者提高第二语言交际能力有两种很重要的途径,一是有意识地学习第二语言知识,二是在真实的语言环境中,在大量的语言信息刺激下,通过语言交际获得的。戏剧戏曲及影视既可以直观具体地呈现语言能力的各种要素,又满足真实语境下语言信息刺激量,可以全面调动学习者的视听感官。这种融视、听、说于一体的多模态艺术形式,在培养学生交际能力方面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表演和交际的关系更为密切,综观人类的历史和实际,可以说,交际就是表演。交际活动的基础是表演性游戏,交际和创造性的思维都来源于模拟、扮演,即表演性游戏[150]。近代认知科学通过大脑实验发现:人的左脑主要负责语言,左脑用语言处理人体感官接收到的信息,并把这些信息再转换成语言来传达;人的右脑则主要负责图像,右脑擅长处理非语言的形象思维和直觉信息,对音乐、舞蹈、美术等艺术活动的感悟力强。表演同时开发左脑和右脑,实现了全脑运动。这些运动使语言学习者针对不同的交际对象和交际场景,通过调动全部感官及所有表现手段进行即时、动态、全方位、立体化、多层面的信息交流[151]。因此,在语言教学时,如果没有融入音乐、表演等艺术因素,学生的交际能力就有可能得不到充分发展。

二语习得理论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理论基础之一。20世纪70年代的输入输出理论、80年代的互动理论和90年代的跨文化理论都曾盛极一时,但是,在面对多种语言和多元文化环境下的语言学习以及计算机作为中介的交流时,这些理论都变得难以为继[152]。应用语言学的生态学转向正是对新形势下语言学习的多维参数作出的最新回应,复杂动态系统理论(complex dynamic system theory)和环境可供理论(affordance)因此开始受到应用语言学家们的关注。

使用复杂的语言系统进行交际的能力也是一个依赖于环境、社会、认知、心理等众多因素而产生的综合体,交际能力的复杂性决定了我们在研究交际能力时,要从全局观、整体观全面系统地把握交际能力。交际能力说到底是为了更好地适应千变万化的环境,并在和环境的互动中协同发展,因此对交际能力的研究离不开其动态性。同时交际能力还是一个开放的系统,不断有新的要素加入,改变原有的平衡状态,使其呈现出从无序到有序的动态发展过程。交际能力的发展也是非线性的,各种因素的相互制约使其一直处于变化之中,有上下浮动,也有左右摇摆,可能前进也可能倒退。这些特征都与复杂动态系统特征相契合,因此,我们认为从复杂动态系统理论视角来研究交际能力,可以更好地解释其发展和特点,更全面深入地认识交际能力,同时为对外汉语教学提供新的思路和研究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