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优先地域
如前文所述,在“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提升国家基础设施质量不仅会带来亚太区域的出口增长,还会使其所在的经济走廊地带享受到更高的经济收益。实际上,依据相关分析数据显示,交通基础设施质量以及信息和通信技术水平每提升1%,会给区域内相关国家分别带来0.7%和1.4%的出口额增长。如果区域内国家有贸易协定,则会享有更高的经济收益。[1]基于此,互联互通已经成为亚太各经济体进行双边或多边区域合作,以及完善彼此经贸往来之间的重要载体。
而在亚太区域合作的框架下,APEC机制在促进亚太贸易投资自由化、贸易投资便利化、经济技术合作三个方面的成效至今为止尚不显著。因此,现在迫切需要拓展或深化APEC原有的战略合作领域。中国近年来已不断明确要赋予它更加充实的内容,特别是在构建区域经济一体化、推动全方位的互联互通、改革与创新增长以及可持续发展四大领域。[2]中国在上述四大领域的引领作用将愈发明显,特别是在互联互通领域,可以作为未来亚太合作总体构架的重要内容。
亚太经合组织一直强调要加大对落后地区与弱势群体的投资力度。如前文所述,拥有良好的交通、通信、能源等基础设施是一个地区从经济全球化中获得发展机遇的前提,投资于瓶颈性的基础设施项目也会刺激经济增长并获得一定的投资回报。然而,“一带一路”沿线的多数发展中国家基建投资支出不足,交通设施落后,相关指标如人均公路里程、人均铁路里程等处于较低水平。据全球基础设施中心(GIH)估计,2016—2040年,全球的基础设施投资需求将达到94万亿美元,其中大部分来源于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或地区。
因此,APEC在2013年的峰会上将亚太互联互通纳入主要议题,并通过了《APEC互联互通框架》和《APEC基础设施开发与投资多年计划》两个文件,将着眼点集中于解决基础设施项目融资方面,确立了APEC在基础设施、制度和人员互联互通三个领域的总体目标和任务。APEC在2014年的北京峰会上,将加强全方位互联互通和基础设施建设作为其核心议题之一,并发布了《APEC互联互通蓝图》作为APEC互联互通合作未来发展的纲领性文件,通过拓展基础设施建设融资渠道、加强区域财政金融合作、推动地区软联通建设、促进教育与人文交往等方式,构建硬件、软件和人文交往三位一体的全方位、多层次、多渠道的亚太互联互通格局。习近平主席在2014年11月出席APEC北京峰会时发表了重要讲话,倡导在现有的亚太经济合作框架下注入“一带一路”元素,通过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互联互通”,为各成员提供更便利的贸易条件和合作空间。习近平主席在加强互联互通伙伴关系对话会上表示,互联互通不仅是平面化、单线条的联通,更应该是基础设施、制度规章、人员交流三位一体,应该是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五大领域齐头并进,是全方位、立体化、网络状的大联通。2016年,APEC利马峰会领导人宣言重申高质量的基础设施建设对经济可持续增长的重要意义,并承诺将致力于增加亚太地区不同基础设施互联互通项目之间的对接与合作,迈向实质而有效的区域互联互通。“一带一路”倡议以“五通”作为合作重点,与《APEC互联互通蓝图》的核心内容高度契合,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成为APEC和“一带一路”倡议建设的优先领域。
APEC借助区域和国际合作框架推进亚太地区互联互通和基础设施建设,而“一带一路”倡议本质上仍是中国新时期对外开放的一项政治经济政策,主要依托于中国业已形成的双边和多边政治经贸关系。APEC与“一带一路”倡议在国家战略层面上的互补和对接有助于在多边体制的区域合作框架下灵活运用双边伙伴关系快速推进互联互通和基础设施建设,点面结合、以点带面,联通各次区域经济走廊,进而构建覆盖太平洋两岸的亚太互联互通格局。
构建全方位、多层次、多渠道亚太互联互通已经成为亚太各经济体之间的重要政治经济共识和战略目标,这是“一带一路”倡议中“设施联通”可以开展的前提。而在实施具体地域的选择上,为保证项目的顺利开展,应优先选择与中国政治和经贸关系较为紧密的国家。如表5-1所示,近年来,中国不仅与APEC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贸关系紧密,初步建立起以自身为中心的FTA/RTA网络,并且与周边各国保持着密切的政治往来,发展了相互尊重、求同存异、合作共赢的多种“伙伴关系”,构建了较为成熟的双边磋商和对话机制。这种经贸和政治上的双重“辐轴”联系和高层对话机制为目前“一带一路”的推进提供了良好的合作基础,也为APEC多边模式下的互联互通和基础设施建设带来了灵活性。“一带一路”和APEC互联互通可以把与中国建立起多重政治经贸关系的沿线国家作为优先实施互联互通的“枢轴式”战略重镇,依托于既有的良好政治经贸基础和合作机制,依据各国的具体国情确定优先合作的具体领域,尽量使这些国家享受区域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的早期成果,通过早期收获和示范效应为“一带一路”和APEC互联互通注入信心。具体而言,可以将东北亚和东南亚两大区域作为APEC和“一带一路”互联互通建设的重点地区,发挥这些国家对于两大战略的“联通”作用。
表5-1 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政治与经贸关系
资料来源:表中APEC成员、FTA和RTA情况根据相关资料整理得到。伙伴关系描述引自储殷,高远.中国“一带一路”战略定位的三个问题[J].国际经济评论,2015(2):90-99。
注:表中FTA指中国与该国的双边自由贸易协定,RTA指中国与该国的区域性贸易协定;·代表该协议已经签署实施,○代表该协议尚在谈判中或处于研究阶段。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包括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阿曼国、巴林王国、卡塔尔国、科威特国、沙特阿拉伯王国。
东北亚实施的优先区域以俄罗斯远东地区为主,中俄两国作为世界主要经济体和亚太大国,多年来其双边政治和经贸关系得到高水平发展。政治上,中俄两国为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按照中国外交部的表述,中俄关系现处于历史最好水平。[3]俄罗斯主观上愿意积极开展欧亚经济联盟和“一带一路”倡议的建设对接合作,并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与中国保持密切协调配合。经贸关系上,中俄积极推进两国在宏观经济政策领域交流,如在两国间的贸易、投资和借贷中扩大中俄本币直接结算规模等金融领域的合作。就亚太互联互通和基础设施建设而言,双方可以合作的领域涉及能源互联互通、交通领域的互联互通,具体包括中俄油气管道和天然气管道建设、“渝新欧”铁路、欧洲西部高速公路、中俄跨界河桥梁建设和跨界水资源利用,以及与俄罗斯远东开发战略的对接等。此外,还可以以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为“扳手”,撬动“一带一路”与欧亚经济联盟的战略对接和“中蒙俄经济走廊”的建设,与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建立对话和合作机制;将中国的“一带一路”对接俄罗斯跨欧亚大铁路、蒙古国的草原丝绸之路战略,通过高铁、道路和管道运输、港口建设和跨国电网的链接打通三国经济走廊的“脉络”,盘活整个次区域和周边地区的互联互通网络。
东南亚实施的优先区域以东盟国家为主,中国与东盟紧密的经贸关系以及对完善基础设施领域建设的共识是双边合作的基础。截止到2019年8月,东盟已经超越美国成为中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中国和东盟国家对完善区域内基础设施的建设也有一定共识,“一带一路”倡议不仅整体上对接《东盟互联互通总体规划2025》,还与东盟部分国家的国内发展战略所契合。在基础设施建设互联互通方面,双方的合作机制包括中国-东盟互联互通合作委员会、中国-东盟交通部长会、中国-东盟投资合作基金等,标志性合作项目包括泛亚铁路和湄公河流域开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