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创作形式更趋多样化

二、电视剧创作形式更趋多样化

21世纪以来,我国电视剧艺术表现手法越发丰富,主题、题材、风格、样式等各方面都呈现多样化发展趋势。一些电视剧通过题材的深入开掘、人物形象的个性化塑造、风格的杂糅混搭等特色实现电视剧艺术手法的创新。电视荧屏精彩纷呈、内容丰富,满足了不同观众的需求。

2000年,面对即将加入WTO的新情势,我国首次把外国文学名著搬上荧屏,推出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该剧根据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名小说改编,荣获第二十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特别奖项。该剧在从小说到电视剧改编的拍摄艺术实践中,就如何忠实于改编者对原著的正确理解、如何忠实于长篇电视剧特有的审美规律、如何忠实于电视剧艺术家独特的审美风格和个性、如何实现从小说的文学思维到电视剧的视听思维的转化等诸多方面,都提供了值得珍视和借鉴的宝贵经验。

2001年,采用情景喜剧形式的电视剧《闲人马大姐》亮相荧屏。该剧以一位普通的退休女工的日常生活为素材,提炼出高达267集的妙趣横生的故事。在制作方式上,《闲人马大姐》在一个固定的剧场里进行拍摄,每天播出一集,而剧组则同期进行拍摄。这种边拍边播的模式,不仅可以及时获取观众对播出剧集的反馈,而且能将观众身边发生的热点、时事融入正拍摄的剧中,无论人物、故事,或是主题思想,都能更贴近观众、贴近生活,[5]充分发挥了电视艺术快速反映生活的优势。

2002年,历史剧《天下粮仓》以悲剧性的叙事手法再现了乾隆初年的大饥荒,“火龙烧仓”“阴兵借粮”“耕牛哭田”一系列尖锐的冲突后隐含着反腐倡廉的主题。2001年,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黑洞》将反腐、缉毒、打黑相结合,成为一部风格杂糅的警匪剧。同年,我国第一部反映艾滋病人生活的电视剧《失乐园》播出,该剧关注弱势群体,讲述了一个艾滋病患者在家庭、社会中痛苦挣扎的故事,引起较大反响。反映家庭生活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第一次将家庭暴力问题直接呈现在荧屏上,揭示了社会、婚姻中人性的病态,其播出引起了社会对家暴问题的广泛关注,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军旅剧《炊事班的故事》则一反正剧英雄化的叙事模式,以喜剧方式展现了部队普通士兵活泼朴素的一面。

2003年,中央电视台开年大戏《DA师》以令人耳目一新的现代化军事题材,大胆触及部队改革进程中一系列尖锐矛盾冲突,为现代化军人传神写貌。农村剧中,《希望的田野》开掘了现实主义深度,《郭秀明》塑造了个性化的现实英模,《烧锅屯的钟声》严厉批判了不正之风。喜剧《神医喜来乐》以高超的叙事技巧和浓郁的民族幽默感,让广大观众在轻松的笑声中领悟出民族的文化魅力和人生智慧。历史传说剧《孝庄秘史》在坚持科学的历史观的前提下,大胆采用了民间传说,并调动电视剧合理的艺术想象和艺术虚构,让观众在鉴赏中获得历史哲思的体悟。同年,颇具争议的小说改编剧《金粉世家》和近代历史剧《走向共和》,引发了业界对“如何看待名著小说改编电视剧”和“如何以唯物史观指导历史题材创作”的学习和研讨,对今后电视剧的艺术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

2004年,我国推出第一部反映空军新装备部队的《长空铸剑》,展示了创作者对军旅题材的深入挖掘。历史剧《记忆的证明》,以双时空的叙事手法讲述了中国战俘和劳工在日本不堪屈辱、奋起反抗的故事。该剧视角独特、制作精良,标志着中国反思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影视艺术作品登上了一个新的审美高峰。《家有儿女》第一次将情景喜剧与少儿题材相结合,用一个重组家庭的生活小事,倡导对未成年人的科学教育观。另外,本年度堪称“红色经典”改编年。从文化多元化的层面看,将一批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优秀作品(包括小说和电影)搬上荧屏,对丰富电视剧内容、提升电视剧文化品位和审美格调都是有益的。但是有一些制作方存在着对原作精神理解不准确、胡编乱改、亵渎经典的问题,引起了观众的反感。为此,国家广电总局向制作单位发出《关于“红色经典”改编电视剧审查管理的通知》,进一步推动电视剧行业的规范化、平衡化发展。随后拍摄的《红旗谱》《小兵张嘎》,都成为红色经典改编的佳作。

2005年,《亮剑》成为军事题材最大的亮点,该剧塑造了高度个性化的英雄人物李云龙,他机敏灵活、敢想敢做、不循规蹈矩,其鲜活生动的形象得到了观众的喜爱。2005年也是电视剧“戏说风”比较突出的一年,在一众质量参差不齐的戏说剧中,《大宋提刑官》脱颖而出,以南宋时期被誉为“世界法医学界鼻祖”的宋慈为原型,严肃地戏说,精巧地构思,悬念迭出,引人入胜,塑造了一位富含哲理、充满智慧、正义凛然的古代法医形象。

2006年,《幸福像花儿一样》首次融合了军旅和言情题材,以新颖的角度谱写了军营中的浪漫恋曲。《老娘泪》从母爱的独特视角表现反腐倡廉的主题,可看作反腐剧与亲情剧的融合。同年的《乡村爱情》也是一次创新融合,该剧以喜剧手法反映农村青年的爱情、婚姻、事业,颇有“农村偶像剧”的意味。古装情景喜剧《武林外传》更是颠覆了传统武侠文化,具有浓厚的后现代风格。《暗算》则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部反映隐秘战线上技侦工作题材的电视剧,由此掀起了“谍战剧”的创作热潮。

2007年,《戈壁母亲》将目光聚焦到大多数观众不太熟悉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讲述了一个平凡的妻子因寻找丈夫来到新疆,最终扎根新疆并成为第一代军垦人的故事。该剧融合了情感剧、军旅剧、民族题材电视剧等多种风格特征。青春电视剧《奋斗》则把视角投向80后的奋斗史,对这一特殊群体在迷茫中成长、在坎坷中奋斗予以刻画,获得了受众的普遍关注。而《士兵突击》在创作上也是一次“突击”,该剧一反以往对铁血军人的描写,塑造了既有执着坚持,也有孤独隐忍的“许三多”的独特形象,满足了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的鉴赏需求,成为本年度反响最热烈的剧目之一。

2008年,为纪念改革开放30年,我国涌现了一批反映改革开放30年人民心路历程的现实题材电视剧,其中《十万人家》以“浙商转型”为切入点,以商道写人道,以“蚕理”说事理,讴歌了一种至死丝尽、百折不回的奋进拼搏精神。《静静的白桦林》反映了农村医疗制度改革和当时出现的问题,讴歌了一心为农民服务的医务工作者,是农村剧与医疗剧的结合。《震撼世界的七日》聚焦当年的“5·12”大地震,以纪实手法再现了5月12日至19日这7天在汶川震区发生的故事。同年,为迎接北京奥运会召开,我国第一部奥运题材电视剧《追梦》也亮相荧屏,讲述了以刘长春为代表的一代体育人为梦想奋斗的经历。

2009年,重大革命题材在创新性叙事上取得突破,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将重大真实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都推为背景,在这一时代背景下,着力刻画虚构的瞿、杨两家几位主要人物所代表的国共两党合作、斗争的历史进程和精神轨迹。军旅题材电视剧《我的兄弟叫顺溜》《我的团长我的团》着重刻画了“草根英雄”,展现了普通军人成长的心路历程。农村题材电视剧《绝地逢生》聚焦农村生态资源的可持续发展,突出了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和谐关系,体现了电视剧的生态美学观。谍战剧《潜伏》塑造了余则成、左蓝等个性鲜明的艺术形象,在表现谍战情节时注重从生活中提炼新鲜真实的艺术细节,令观众过目不忘、回味无穷。都市剧《蜗居》则聚焦“房奴”一族,触及时弊,引起了社会对“小三”、腐败等问题的激烈讨论。

2010年,新四大名著电视版《三国》《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纷纷登上荧屏,同时《四世同堂》《茶馆》等新文学名著也被改编为电视剧,引起了社会对名著改编的广泛争议。这年还出现了具有神话、历史、古装、言情等风格杂糅特点的电视剧《神话》,讲述一个80后青年易小川穿越回秦朝成为一代大将的故事,由此掀起了“穿越剧”的热潮。

2011年,正逢中国共产党建党90周年、辛亥革命100周年,一批思想性、艺术性较强的“献礼剧”陆续登陆电视荧屏。《永远的忠诚》展示了改革开放进程中中国农村的真实生活图景,该剧着力突出了处于改革开放阶段的农村生产关系的矛盾,对改革开放的历史意义有着深层思考。《永不磨灭的番号》避开宏大叙事,以小人物的故事来诉说“人民的历史”。同年,后宫戏大热,大量穿越剧、宫斗剧充斥卫视荧屏,如《宫锁心玉》《步步惊心》《美人心计》《武则天秘史》等,虽获得了很高的收视率与网络点击率,却也引发了很多争议。一方面,穿越剧发挥了社会抚慰作用,年轻人在剧中得到一种想象性的快感满足,从而宣泄情绪,逃避现实社会的压力;另一方面,穿越剧也具有一些负面效应,让年轻人过于沉醉在幻想的世界中,缺失了面对现实、批判现实的勇气。同时,一些穿越剧胡编乱造,无视历史真实,不尊重历史,随意解构历史,容易造成青年观众对历史的误读,形成错误的历史观。

2012年,革命史诗电视剧《国家命运》将电视剧艺术与新闻纪实手法相结合,真实再现了我国“两弹一星”从设计研制到试验成功的全过程。这一年,宫斗剧仍然活跃荧屏,其中《木府风云》独树一帜地结合了历史正剧与宫斗元素,以木氏家族内部风云变幻和恩怨情仇为线索,将木府统治时期的丽江古城乃至整个纳西民族的风土人情真实还原了出来[6],因而具有可贵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而另一宫斗剧《甄嬛传》则改编自网络小说,虽在收视上获得成功,却也因篡改历史细节而引发争议。由于网络小说中很多情节既缺乏历史基本依据,也缺乏与现实生活的紧密联系,造成了一种剧情“架空”的现象。当下媒体环境中,网络小说如何以影视手段呈现,成为新媒体时代的一个重要课题。

2013年,家庭题材电视剧开始关注“育儿”“养老”等社会问题。《辣妈正传》《小爸爸》等一系列“育儿剧”虽然关注80后子女教育,但更多的是将剧中的儿童作为家庭矛盾的激发点,并未真正将“育儿”作为主题。《老有所依》则聚焦社会老龄化现状,讲述了一对独生子女夫妻如何赡养老人的故事,其坚韧乐观的生活精神为面临养老责任的中青代树立了榜样。都市情感剧《咱们结婚吧》关注“剩男剩女”一族,讲述两位三十多岁的“大龄青年”在相处中重新树立对婚姻信心的故事。本年度还暴露了“雷剧”“神剧”等不良现象,一些抗战剧盲目结合武侠元素,战士们个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甚至用银针、弓箭等杀敌,消解了战争的严肃惨烈,是对历史的不尊重。《陆贞传奇》《兰陵王》等一批宫斗剧其实是将历史作为背景的“青春偶像剧”,进一步加剧了古装剧与历史剧的鸿沟。

2014年,警匪剧、反腐剧重返黄金时段。《湄公河大案》根据2011年湄公河“10·5”真实案件改编,讲述了中国公安机关在老、缅、泰三国警方的支持配合下,成功侦破杀害中国船员一案并破获重大国际贩毒案,展现了我国公安战士的国际担当。近代历史题材的《北平无战事》结合了谍战、反腐等元素,以经济战线为切入点,展示人民战争的波澜壮阔,是一部制作精良、内涵深刻的战争剧。军旅剧题材电视剧《原乡》讲述台湾老兵返乡的故事,开辟了军旅题材下的“两岸题材”。《神犬奇兵》聚焦警犬与战士之间的故事,渲染了军中的“人犬情”。本年度都市情感剧如《离婚律师》《青年医生》《产科男医生》等都加入了职业元素,其目的还是在不同场景下制造戏剧冲突、诉说感情故事,尚缺乏对职业领域的深入挖掘。

2015年,更多以网络文学改编的“IP剧”走向荧屏。其中品质稍高的《琅琊榜》跳出了IP剧中常见的穿越与言情的模式,转而以“复仇”为线索,诉说功臣良将的家国情怀和政治理想,展现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仁义礼智信”的美德。谍战剧《伪装者》融合家庭的亲情元素,以明家三姐弟的视角讲述了抗战时期上海滩隐秘战线的故事。网络剧《他来了,请闭眼》融合了悬疑与言情元素,该剧设计了大量心理分析和高科技破案内容,制作较为精良,是网络反向输出电视台的成功案例。

2016年,我国互联网用户数达到7.31亿,其中手机网络用户数为6.95亿,视频用户数达5.45亿[7],互联网(包括移动互联网)的视频用户规模已远远超过有线电视用户。这一年,网络平台播出了超过2万集网络电视剧,不仅数量庞大,创作质量也有明显提升,出现了如《余罪》《法医秦明》等制作精良、引发“现象级”讨论的网络剧。同时,网络反向输出电视台的剧目数量大增,如《老九门》《鬼吹灯之精绝古城》《如果蜗牛有爱情》《九州天空城》等,“先网后台”“网台同步”的播出方式屡见不鲜,电视剧与网络剧的边界逐渐模糊。[8]另外,本年度主旋律题材也有较大突破,为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暨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除推出的一系列革命正剧外,也出现了如《麻雀》《胭脂》《解密》等“红色偶像剧”或“偶像谍战剧”新类型。其中《麻雀》跻身全年电视剧收视前十和网络点击量前十,为主旋律题材作品的年轻化传播提供了新思路。

2017年,反腐剧创作迎来重要突破。《人民的名义》讲述当代检察官维护公平正义和法制统一、查办贪腐案件的故事,其中不少人物事例均有原型,真实反映了我党反腐倡廉的决心和取得的阶段性成果。该剧取得了市场和口碑的双丰收,为此类剧吸引年轻观众提供了新经验。本年度历史题材剧也颇有亮点,《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大秦帝国之崛起》《最后一张签证》均制作精良,从各角度反映了创作者对不同的历史时期的深思。其中《最后一张签证》改编自中国驻奥地利外交官何凤山与同事无私帮助犹太人逃亡的真实故事,是我国电视剧创作史上不可多得的从国际视角讲述中国故事,从而彰显中华文化和中国人性光辉的电视剧。本年度女性题材电视剧持续发力,《我的前半生》《那年花开月正圆》等都是以女性为绝对主角,讲述女性在逆境下一路披荆斩棘的奋斗史。其中《我的前半生》聚焦新时代“小三”、离异、家庭主妇再就业等社会问题,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网剧《白夜追凶》表现突出,该剧在冲突设置、人物塑造、情节安排、叙事方式、拍摄手法上均堪称一流,将网剧的制作水平提升到了一个新阶段。

以上列举了新世纪以来我国较为创新的一些剧目,由此可以看出,随着社会不断发展,我国电视剧题材更加广泛,类型更加多样,出现了许多新的“子类型”和“杂糅型”作品,相应的艺术表现手法也推陈出新、越发丰富。但近年来,穿越、宫斗、IP、谍战、网剧等新类型充斥荧屏,在一定程度上挤压了经典类型电视剧的创作和生存空间。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指出:“创新贵在独辟蹊径、不拘一格,但一味标新立异、追求怪诞,不可能成为上品,而很可能流于下品。”面对21世纪的多元化碰撞,电视剧更应该抵制急功近利、粗制滥造,在坚持优良传统的基础上创新,用更多高质量、高品位的艺术精品去滋养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