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旧图新——时代呼唤表演艺术的改革
“依我看来,现在的戏院并不比三四十年前高明。不管在戏院的走廊上也好,休息室里也好,就跟过去一样,我无论怎样也找不到一杯干净的水。……有的时候,演员从头到脚笼罩在舞台习气和成见中,极力不把一句简单而平凡的独白‘活着或者不活着’简单地说出来,总要莫名其妙的带点嘻哩呼噜的声音,还要全身发颤;……在这种时候,舞台就会在我心中勾起四十年前饱看古典的咆哮怒叫和捶胸顿足的表演时候早已使我腻味的那种刻板演技。”[2]这是契诃夫在中篇小说《乏味的故事》中,借老教授之口说出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国演剧舞台的现状。
19世纪末20世纪初,原本奄奄一息的俄国农村经济在农奴制的压榨下濒临破产,资本主义势力的进一步发展,使得劳动的农民陷入痛苦的深渊。在俄国的农业危机与衰败的社会环境下,农民暴动和工人运动蓬勃开展起来,新的革命形势在风起云涌中孕育成形。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新上台的亚历山大三世捡起祖父尼古拉一世“三位一体”的政策,即“正教、专制政治和国民精神”,同时还制定出一套与此相适应的反动政策,将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严密地控制起来,俄国进入了最黑暗、最野蛮的统治时代。在这种恐怖统治下,社会的政治空气低沉压抑,令人难以喘息,社会知识阶层更是死气沉沉,颓废消极,屡次经历失败的革命人士早已放弃崇高的理想,成为统治阶级的代言人。社会政治领域里的变革必然引起艺术领域里的改变,沙皇新闻宫廷事业管理处公开声明:“我认为戏剧是政治的同盟者,因为它可以把人们的聪明智慧从当前的政治问题上吸引开去。”[3]沙皇将戏剧作为巩固自己政治统治的工具,极力扶持思想反动或者戏剧情节庸俗无聊、低级趣味的剧目,大批匠气的消遣剧和拙劣的外部情节翻版剧在俄国的舞台上泛滥起来,这些剧作的思想内容不是颓废、灰暗,就是色情、无聊,戏剧的情节总离不开多角恋、争风吃醋、恐怖谋杀和病态心理的公式化的俗套,演剧艺术在这样的腐蚀下急剧地走向衰落。也正是在这一时期,俄国的舞台出现了形形色色的演剧流派,印象派、唯美派、颓废派、形式主义,他们在各种演出中大显身手,使得现实主义遭到了极大的威胁,舞台表演大多是虚假、刻板、装腔作势和程式化,戏剧更多成为特权贵族的娱乐项目,在舞台演员艺术方面,充斥着娇声媚气、多愁善感、矫揉造作的舞台表演,那些娇生惯养、头戴扑粉假发的贵族们认为,只有悦人耳目、不妨碍消化的东西才是最美好的东西。这种风气渗入演员的骨髓,损害了演员的创作天性,造成了戏剧艺术的颓废和萎靡,那种戏剧精神方面最珍贵、最重要、最难以捉摸的脉搏停止跳动了。这股戏剧逆流经过19世纪80年代的滋生蔓延,严重侵蚀了俄国剧坛,正如丹钦科所说:“果戈理和史迁普金所倡导的出色的俄罗斯艺术,日益被那种刻板化、程式化和伤感主义所包围,就像一艘长期停泊在港里的粘满了贝壳的军舰一样,变得不能行动了。”[4]时代的改革气息总是从那个时代最优秀的艺术家开始,时代的锐变和发展,迫切需要表演艺术的改革与创新,迫切需要具有引领创作、能够反映真实的俄国生活的现实主义戏剧作品的出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同丹钦科以及伟大的演员们一起,面对俄国戏剧现状,披荆斩棘,力挽狂澜,创建莫斯科艺术剧院。剧院的创立犹如一盏明灯,为混沌中的表演艺术指明了方向,开创了俄国演剧历史的新阶段,为体系的发展提供了可能。
正如斯氏所说:“旧演员的幼稚的四不像表演,现代艺术的精致的程式,演员的匠艺,最后还有建立在虚假和偏见之上的整个现代戏剧,所有这一切在那为新艺术而开辟的,以舞台体验的自然真实和演员的人的天性的非赝造的美为基础的广阔地平线的远景面前,都将渐渐隐退。”[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