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
……先生,您确是什么都喜爱,可这是高歌或低吟唱出的词语……我对它们顶礼膜拜……我爱它们,依恋它们,追求它们,咬住它们不放,把它们加以融化……我对词语爱得如此之深……那些意想不到的词语,那些被焦切地期待着的词语,我悄悄窥探着,直至它们突然出现……那些叫人喜爱的词语像斑斓的宝石那样闪耀,像银白色的鱼那样跃动,它们是泡沫,是丝线,是金属,是露珠……我追寻着某些词语,它们美不可言,我要把它们运用到我的诗中去……我在它们营营嗡嗡地飞过时截住它们,牢牢捉住,清洗干净,剥去外皮,我坐在这盘菜肴前面,感受到它的晶莹、活跳、象牙的色调、植物的苍翠、油润,像水果、像海藻,像玛瑙,像橄榄……于是我把它们翻搅,摇晃,饮用,大口吞吃,咀嚼,加上配菜,然后摆脱掉它们……我把它们当作钟乳石、磨得锃亮的小木片、煤块、波浪送来的遇难船的残骸,嵌进我的诗中……词语里什么都有……因为一个词移动了位置,或是因为另一个词像小女王那样闯入一个并不欢迎她却要服从她的句子里,于是一个完整的思想便发生了变化……它们有阴影、透明度、重量、翎毛、毛发,它们在河上漂流有多远,移居的国度有多少,生长的根有多长,那它们吸取的东西也就有多少……它们是最古老的,又是最新鲜的……它们生活在隐藏的灵柩里,生活在初吐的蓓蕾中……我所使用的是何等优美的语言——由凶狠的征服者那里继承来的何等优美的语言!……这些征服者具有世上从未见过的贪婪胃口,大踏步地跨过崇山峻岭,越过崎岖的美洲大陆,寻觅着马铃薯、灌肠、菜豆、深色的烟草、黄金、玉米、煎蛋……他们把宗教、金字塔、部族、偶像崇拜,跟他们带在大口袋里的东西一样,大口大口地吞下肚去……他们把所过之处夷为平地。不过,从他们的皮靴里、胡子里、甲胄里、马蹄上,掉下璀璨的语词——语言在这里发出宝石般的光彩,把它留给了蛮族。我们有所失,也有所得……他们惊走黄金,也留下黄金……他们带走一切,也留下一切。他们给我们留下了语词。
[1]伊利亚·爱伦堡(1891~1967),前苏联作家、新闻记者。作品有小说《巴黎的陷落》、《暴风雨》、《解冻》和回忆录《人、岁月、生活》等。曾两次获斯大林奖。
[2]胡安·格里斯(1887~1927),西班牙画家。是立体派代表之一。
[3]共济会的一个分支。
[4]冈萨雷斯·贝拉(1897~1970),智利散文作家。
[5]曼努埃尔·罗哈斯(1896~1973),智利作家。
[6]列昂尼德·尼古拉耶维奇·安德烈耶夫(1871~1919),俄国作家。著作有小说《红笑》、《七个被绞死者的故事》等。萨什卡·日古列夫是他同名中篇小说的主人公。
[7]纪尧姆·阿波里奈(1880~1918),法国诗人。超现实主义的先驱。
[8]弗朗西斯·亚默(1868~1938),法国诗人,小说家。他的诗追随自然主义新潮流,提倡归真返璞。他的小说和回忆录笔调亲切,具田园风格。作品有诗集《生的胜利》等,小说《阿玛依德·代特勒蒙》等。
[9]指第二次世界大战
[10]透纳(1775~1851),英国浪漫主义画家,风景画大师。
[11]阿利里奥·奥亚尔顺(1896~1923),智利诗人、小说家。
[12]卡洛斯·萨瓦特·埃尔卡斯蒂(1887~ ),乌拉圭诗人、思想家。处女作《万神庙》发表于1917年,其他作品有《祈求》、《生命》等。
[13]胡安·克里斯托瓦尔(1897~1961),西班牙著名雕塑家。
[14]这两个词一由“大海”和“太阳”构成,一由“大海”和“影子”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