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

弗雷[9]

时刻严格遵循宪法的智利道路,到处布满了歪门邪道的和合法的障碍。与此同时,寡头政治集团缝补了他们百孔千疮的破衣,并且换上一副法西斯面孔。在铜的国有化之后,美国的封锁变得更加难以缓和。美国国际电报电话公司按照前总统弗雷的意见,使基督教民主党投入新法西斯右派的怀抱。

阿连德和弗雷截然相反的性格,始终使智利担心。也许正因他们是如此不同的人,所以他们在一个没有强权统治传统的国家里,各自成为有自己的目标和精心确定的道路的强有力的领袖人物。

我自认为很了解阿连德,认为他毫无难以理解的地方。至于弗雷,我与他正好是共和国议会里的同事。他是个好奇的、老谋深算的人,与阿连德的主动精神相去甚远。不过,他常常会突然大笑起来,发出刺耳的哈哈笑声。我喜欢会哈哈大笑的人(我缺乏这种天赋)。但是,笑声与笑声各有不同。弗雷发笑时神色忧虑、严肃,警惕地守护着用自己政治生命之线缝出的针脚。他的笑声是突发的,有点瘆人,如同某些夜鸟的呱呱叫声。此外,他的亲切举止往往谨慎而且冷静。

他政治上的曲折态度,在令我彻底失望之前多次使我感到压抑。记得有一次,他到我在圣地亚哥的家里来看我。当时流传共产党人和基督教民主党人之间互相理解的说法。他们那时还没有叫做基督教民主党,而叫做国家长枪党,这是他们在年轻的法西斯主义者普里莫·德·里韦拉[10]影响下取的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后来,在西班牙内战之后,他们受马里丹[11]的影响,转变为反法西斯分子,于是就改了名。

我们的谈话是空泛的,但很亲切。我们共产党人有兴趣与怀有善意的一切个人和各界人士相互理解。孤立决不能使我们达到任何目的。尽管弗雷本性喜好躲躲闪闪、含糊其词,我认为他当时显然是个极左派。他辞别时赠给我一声大笑,这种哈哈大笑石块似地从他嘴里甩出来。“我们还要接着谈。”他说。但是,过两天我就明白了,我们的谈话已经永远结束了。

阿连德获胜后,野心勃勃和冷静的政治家弗雷相信,为了重新掌权,他必须有一个反动联盟。这是个纯粹的幻想——一个政治蜘蛛的冻僵了的梦。他的网不可能存在。他支持过的政变,对他毫无好处。法西斯主义不能容忍私下的妥协,而要求服从。弗雷的脸色将一年比一年更阴郁。他的记忆总有一天要面对罪行所应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