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
前面我说过,我早在故乡特木科城就已认识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了。她后来永远离开了该城。加夫列拉那时已经艰难而勤奋地过了半生,外表像修女,有点儿像领导一所严谨的学校的高级修女。
在那些时日,她用精确、鲜明生动和简洁晓畅的散文写了几首关于孩子的诗篇,因为她的散文往往就是她最深刻动人的诗。这几首关于孩子的诗中描写了妊娠、分娩和成长,于是一些含混的流言在特木科流传开来;我十分熟悉那些铁路工人和伐木工人(说话直言不讳、性情粗野而暴烈的人们),他们往往词不达意,讲些没有恶意的粗话,甚至可能发些粗野的议论,有损于她单身女子的身份。
她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而且至死都感到受了伤害。
数年后,她在她那本不朽著作的初版上,加了一篇于事无补的长长的按语,对世界尽头那个山区的人们关于她本人的议论和流言加以谴责。
当她取得值得永志不忘的胜利,即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她在旅行中理应路经特木科火车站。学生们每天都在火车站等她。小学女生冒雨前去,手捧喇叭藤花瑟瑟发抖。喇叭藤花是那种灿若星辰的花朵,是阿劳卡尼亚地区美丽的野花。他们空等一场。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有意安排在夜间经过该车站,她乘坐一列客货混合夜车,以避免接受特木科献的喇叭藤花。
那末,这是责备加夫列拉吗?这只是说,她心灵上的创伤仍然张着口子,愈合并不容易。这件事表明,在这位写出如此之多的绝妙好诗的女诗人的心灵深处,同任何人一样,也有爱与恨的搏斗。
她对我永远面含友好的笑容,那是在她那黑面包似的脸上,如同面粉发酵般绽开的笑容。
但是,放在她的工作烤炉里的上等材料是什么呢?她那些永远悲戚的诗用的是什么样的秘密配方?
这些我不去探究,肯定我也不可能弄明白,即便弄明白,我也不会说。
9月是帚状砾芥开花的季节;在这个月份,原野变成一块起伏波动的黄地毯。在这一带海岸上,南风怒吼着猛刮了几天;夜里只听到它的呼啸声。天放晴时,大海像碧琉璃和巨大的白色块。
你来了,加夫列拉,你是这些帚状砾芥,这些岩石,这狂风的心爱女儿。我们大家都满怀喜悦地欢迎你。谁都不会忘记你赞美智利的山楂树和白雪的歌。你是智利女性。你属于人民。谁都不会忘记你描述我国儿童赤裸的脚的诗行。谁都忘不了你那些“可恶的话语”。你是令人感动的和平拥护者。为了这些,也为了别的理由,我们热爱你。
你来了,加夫列拉,你来到智利的帚状砾芥和山楂树近旁。我应当捧出鲜花真诚而又不拘礼仪地欢迎你,这符合你的伟大和我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岩石和9月的春光为你敞开了大门。看见你畅怀地笑着走进智利人民使之充满鲜花和歌声的神圣土地,我无比喜悦。
关于宇宙本质和真理,我同你的见解是一致的;由于我们的奔走呼号,真理终将得到承认。我愿你美好的心灵摆脱重负,充满活力,不懈战斗,放声歌唱,并且在祖国的大洋和安第斯山的孤独中继续创造。我亲吻你高贵的前额,向你内涵丰富的诗鞠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