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连续剧冲突的回落与终结:一切冲突皆为和谐
对电视剧叙事而言,高潮过后,即意味着电视剧叙事进入了结尾部分,冲突由高潮开始回落,经历一次或者若干次的高潮,将所有的冲突悬念化解以后,冲突终结,人物冲突关系或者终止,或者暂时归于平衡。但是对观众而言,理想目标已经实现,人物价值确认已经完成,情感体验已经圆满。
冲突的回落即悬置人物和悬置问题的处理。电视剧高潮一般都放置在靠近结尾的地方,但是对不同的电视剧作品而言,高潮过后,总有一些悬置人物和悬置问题尚未处理,如电视剧《打狗棍》,高潮的结局是戴天理处死落合介,制服了那图鲁,悬置人物即落合次郎和方梦桥这两个人物的处理。电视剧《戈壁母亲》高潮后的悬置问题是钟柳与亲生父亲程世昌的相认、与钟杨的感情处理,悬置人物是钟槐夫妻俩的归宿问题。电视剧《士兵突击》高潮后悬置问题是许三多是否真能回归、成才能否真正实践“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并回归兵王,电视剧设置了许三多家里发生爆炸、成才参加第二次老A选拔演习两次高潮来解决这两个问题。
冲突回落的作用在于,第一,只有当悬置问题全部得到处理,悬置人物全部有了归宿,电视剧才能比较“干净”地作结,观众才能了无牵挂地结束观看。第二,冲突回落的过程,是观众慢慢离开剧情的过程,注意力从剧情关注转向情感情绪回味、价值确认和美学思考的过程,这种回味和思考将伴随着剧情 结束。
冲突的终结即电视剧的结尾。冲突的终结是一个编剧的技术概念,可能是冲突人物的冲突关系终止即冲突的消解(封闭式结尾),也可能是冲突人物回归到一个平衡状态(开放式结尾),但是在这里剧情已经结尾。中国人戏剧欣赏自古就有娱乐消遣的所谓“解颐”传统,这种审美的功利性决定了中国电视剧重视大团圆结局,当然电视剧结尾给出的是一个大团圆结局还是一个大悲剧结局,都需要根据人物性格的内在逻辑和生活的客观规律来设计。就冲突而言,电视剧结尾需要做到以下两点:
第一,要完成电视剧冲突的价值确认到心灵抚慰过程。戏剧理论家顾仲彝说:“结局的特色不在于剧情结局简单事件的交代,而主要在于给观众一种闪光,照亮他的眼睛,使他不仅对已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楚,前因后果一目了然,并且使他看到全局,看到事物的本质,看到生活的本来面目,看到人生的真理。”这种“闪亮”,即元代戏剧理论家乔吉提出的“结要响亮”,就是要完成电视剧冲突叙事从价值确认到心灵抚慰的过程,契合“卒章显其志”的文章规律,包括在思想情感的去向和立意的境界上,有一种瓜落蒂熟、水落石出之感,冲突人物的理想得以实现,观众的情感得以圆满。电视剧《士兵突击》中的成才走了多少的弯路,终于慢慢明白了“不抛弃、不放弃”的道理,最终得到了袁朗“你愿意来老A吗”的邀请。《戈壁母亲》中的刘月季不管岁月给予怎样的艰难困苦,他人给予怎样的反叛背离,她依然大情大义,终于能有第一次在儿女和前夫钟匡民簇拥下过生日的结局。人物的结局,都是人物性格发展的水到渠成,成才的受挫与醒悟、刘月季的磨难与坚守,对观众而言都是先有价值确认再有心灵抚慰的过程,是一种情理交融的审美体验。电视剧《双面胶》中丽鹃和婆婆因为生活琐事从头吵到尾,虽然没有道德上的大丑大恶,但是那种人性之私却从婆媳见面争斗的第2集一直延续到最后一集(第22集)的第40分钟,最后3分钟生硬地给出一个“光明”的尾巴,丽鹃抱着孩子去医院看望病重的婆婆,人物冲突虽然消解了,但是价值确认却没有完成,要给观众一个“心灵抚慰”也只能是编导的一厢情愿。
第二,要实现电视剧冲突结局的有限剧情到无穷意味的过程。电视剧结尾要“响亮”,其中一层含义就是要简洁明快,不能给人以拖沓之感,同时结尾的冲突叙事还要有荡气回肠之感,做到“当如撞钟,清音有余”。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提出,“收场一出,即勾魂摄魄之具,使人看过数日,而犹觉声音在耳、情形在目者,全亏此出撒娇,作‘临去秋波那一转’也”,电视剧结尾就要在有限剧情中给观众以无穷意味,让观众在回顾剧情冲突所展现的痛苦、焦虑、斗争、绝望、震荡中品味和思考,达到明辨是非、惩恶扬善后的超越,从而驱除灰暗,点亮生活,实现自我精神的最终和谐。电视剧《潜伏》的结尾,余则成面对床头的婚纱照,想起翠平,不由得流下一行热泪,这是余则成第一次恣意地流露自己的感情。剧情虽完,但余则成身上所表现的英雄本色和壮士情怀,以及为了理想的献身精神,充满了深沉悠远的崇高感。
【注释】
[1][德]黑格尔:《美学》(第一卷),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228页。
[2][英]威廉·阿契尔:《剧作法》,吴钧燮、聂文杞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年版,第170页。
[3]谢有顺:《我们时代的恐惧与慰藉》,《花城》,1996年第5期。
[4][英]威廉·阿契尔:《剧作法》,吴钧燮、聂文杞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年版,第121页。
[5]林少华:《村上春树和他的作品》,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3页。
[6][美]托马斯·摩尔:《关注灵魂》,孙正洁、范瑞波译,北京:华龄出版社1997年版,第10页。
[7][美]J. H.劳逊:《戏剧与电影的剧作理论与技巧》,邵牧君等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9年版,第226页。
[8][美]J. H.劳逊:《戏剧与电影的剧作理论与技巧》,邵牧君等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9年版,第225—2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