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经沧桑的昭陵六骏
千余年来，我们的祖先对昭陵六骏倍加呵护，热情讴歌，有很多优秀诗歌传世。宋人张耒对昭陵六骏原型战马的丰功伟绩心驰神往，挥毫而就《昭陵六马》诗，气势磅礴：
天将刬隋乱，帝遣六龙来。
森然风云姿，飒爽毛骨开。
飙驰不及视，山立俨莫回。
长鸣视八表，扰扰万驽骀。
秦王龙凤姿，鱼马不足摧。
腰间大白羽，中物如风雷。
区区数竖子，缚取如提孩。
手持扫天帚，六合无尘埃。
艰难济大业，一一非常才。
惟时六骥足，绩多英卫陪。
功成锵八鸾，玉辂行天街。
寂凉昭陵阙，古石埋苍苔。[24]
明代关中发生过四次六级以上大地震，碑碣多倒仆断裂，昭陵六骏也未能幸免。但震后当地政府和民众积极出资捐款，扶置六骏，并修建庑房，予以保护。2002年，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和昭陵博物馆对现存昭陵北阙的六骏底座进行考古发掘，通过对底座上下两面打磨平滑程度及倒棱的判定，发现六骏底座早年即被上下倒置，就是说唐时的正面现在做了底面。对此唯一的科学解释是，明代关中大地震时，由于每块重达3吨左右的六骏石屏左右摇闪，其榫与底部铆口均因挤压而损坏，重新扶置时，为了将其固定好，只好将底座正反调整，用底面做正面，再在新调整后的底座上重新凿槽。大概就是因为这次扶置工程，位于东列的青骓与什伐赤两骏发生了错位。从马名上来讲，东列最北端的是什伐赤，北起第二的是青骓，这是从来都没有疑义的。问题出在，由于刊刻的骏马石屏上马名已泐，可能把本该叫作青骓的石屏放在了什伐赤的位置上，而又把叫作什伐赤的石屏放在了青骓的位置上。由于青骓和什伐赤两骏本来就刻得十分相似，唯个别细部有异，所以错位的可能性极大。这一问题是怎样发现的？日本有位学者叫足立喜六，他在1906～1910年之间考察了当时还立于昭陵北阙的昭陵六骏，回国后编著《长安史迹考》，1933年在日本出版，1935年后被数次译成中文发行。足立喜六当时对昭陵六骏进行了拍照，且将东列三骏拍于一张底片上。后来人们才发现，足立喜六所拍照片上的青骓与什伐赤，和游师雄刻《昭陵六骏》碑上的青骓与什伐赤正好相反。照相是现代科学技术，而摹刻是传统工艺，所以人们最初普遍认为，一定是由于游师雄当年疏忽，两骏名称才被刻错。但是随着考古工作对明清重新扶置六骏工程的认定，人们开始坚信游氏《昭陵六骏》碑的准确性。当然，孰是孰非，应当继续探究，或许有朝一日会有新的考古资料帮助我们顺利解决这一问题。
昭陵六骏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雨剥蚀甚至地震摧残，鞍鞯的细部和所中之箭早已模糊不清，但它依然坚强岿立于昭陵北阙。令人痛心的是，20世纪初，飒露紫和拳毛
两骏流落到国外，其余四骏差点也遭到同样的厄运。考究这方面情况的论文有多家，宋联奎《苏庵杂志》、郗林《关于昭陵六骏被盗真相的几个问题》、周秀琴《昭陵两骏流失始末》等都有重要的线索披露和独到的见解，但诸家之说不能统一。现据诸家之说，勾勒其概况：
民国初年（1913年前后），德国文化商人格鲁尚指派戈兰兹前来昭陵盗窃六骏石刻，即盗得飒露紫和拳毛
，但在运出昭陵时，被当地民众发现，民众将石刻推到山崖下，结果石刻遭损。残破的两骏被陕西军阀张云山所得，安置于督署（俗称南院）。后来，陆建章督陕，将两骏移置北京，遂为袁世凯儿子袁克文所得。袁克文将两骏卖给文物贩子卢芹斋。卢芹斋将两骏展转运至欧洲，后以12.5万美金卖给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1916～1918年间，文物贩子勾结陕西军阀陈树藩之父，又来昭陵盗窃剩余四骏。经办人谎称将四骏运至西安保存，但醴泉绅士很不放心，便一直跟随运载大车。文物贩子沿渭河行至西安城北草滩时，将四骏打碎装箱，准备由水路运走（2004年，笔者走访昭陵北麓高尧村76岁的高立忠老人，他说其父在世时曾告诉他，民国五年到七年间的某一年，一伙人来昭陵装运剩余四骏，在现场将四骏打碎装箱，搬上大车运走。此说似乎更可信），醴泉民众见状立即向省议会报告。这时驻防渭河北岸、与北洋政府对立的靖国军也闻知此事，遂出布告，声讨陈树藩盗卖国宝一事。陈树藩得知其父干此勾当，无以谢天下，遂将父亲下人痛打一顿以正视听，并命将四骏运至西安图书馆保存。1949年，西安图书馆将四骏移交陕西省博物馆，即今西安碑林博物馆，四骏幸得保存下来。醴泉耆旧曹骥观曾写《昭陵六骏歌》以叙此事，其诗云：
唐家创业扫群雄，马上得之为太宗。
真人出世姿神武，驰骋纵横驾六龙。
六龙神骏皆汗血，陷阵冲锋惊电瞥。
双瞳垂镜权协月，五花连钱蹄蹴铁。
擒充戮窦西复东，飞镞血溅鬃毛红。
帝嘉汝绩传不朽，制赞图形召石工。
琢成玲珑气深稳，丹青不数阎立本。
立仗永置昭陵宫，万岁千秋表忠悃。
于今陵殿久无主，败瓦颓垣窜狐鼠。
独留六骏尚嘶风，犹指唐家一抔土。
何物奸人居奇货，大车捆载咸阳过。
纵说神物有护持，到此已嗟缺两个。
我家结庐嵕山阳，儿时习见真乘黄。
今日重逢长安市，感时抚事增惋伤。
吁嗟乎！
金人辞汉泪犹流，应知六骏多烦忧。
歌成不禁三叹息，恍睹石马向我齐昂头。[25]
昭陵六骏中的四骏，现存西安碑林博物馆，被定为国宝级文物，每天都在接受国内外游客的瞻仰。但是，另外两骏却在大洋彼岸，不知何日才能回到故土。据《中国文物报》载，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前夕，曾有以昭陵两骏作为礼物的动议，后来因为有不同的声音而放弃。现在，中美双方学术界人士，就昭陵两骏回国问题仍在不断接触中。2001年10月28日，我国邮政总局发行了一套《昭陵六骏》特种邮票，表达了中华民族对昭陵六骏这组国宝重器的崇敬与喜爱，也寄托了我们急切盼望昭陵六骏早日“合家欢聚”的强烈愿望，相信这一天终究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