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明修唐太宗祠
明苟好善《醴泉县志》载,元世祖至元年间(1264~1294),位于宋元醴泉县城西的宋、金所修唐太宗庙因兵燹废毁,明代万历二十二年(1594)移建唐太宗庙于明醴泉县城南门外[32]。明代醴泉县治在宋元县治以西15千米处,即今之礼泉县治。明末,明建唐太宗庙年久失修,知醴泉县事范文光“爰命匠氏,扶倾易朽,饰彩涂丹”,又“增起献屋三间”,复以太宗功臣李靖、房玄龄等14人配享。事竟,范氏欲立一碑以记其事,碑文撰就后,有客从古图像册中“掀而得太宗影”,众人“喜如天授”,乃一并勒像于石,于崇祯五年六月十五日(1632年7月30日)立于祠内,即为《唐祠纪事》碑。称明修唐太宗庙为祠,自范文光重修始。太宗祠今已废毁,唯纪事碑尚存。1975年移藏昭陵博物馆。
碑失首趺,仅存碑身。高180厘米,宽73厘米,厚20厘米。上下分为三段,上段镌范氏撰书之《唐祠纪事》,正书21行,满行26字;中段线刻“唐文皇小影”,太宗虬髯,英概卓异,与《酉阳杂俎》所载“太宗虬髯”[33]相一致,正所谓“龙凤之姿,天日之表”[34](图1-39)。下段镌范文光撰书之《附说》,草书20行,满行17字。《附说》所议,褒太宗之所立功业,鄙高宗之失权柄,对武则天颇有微词,其“史外传心,岂知史外传口。民言可畏,过者思之”等论,反映了范氏传统的儒家思想(图1-40)。
范文光,字仲闇,四川内江(今四川省内江市)举人。曾任邠州(治今陕西彬州市)学官,崇祯五年(1632),以邠州学正署知醴泉县事。据民国曹骥观《续修醴泉县志稿》载,范氏主醴两年内,对保护昭陵古迹颇多贡献,除整修唐太宗祠外,还曾编纂《唐太宗昭陵志》(崇祯六年,已佚),又主持整修过昭陵北司马门遗址。范氏《唐太宗昭陵志》虽佚,然曹骥观《续修醴泉县志稿》尚收录范氏《唐太宗昭陵志序》一篇,文云:“文光间走长安,凭轼而望,九嵕巍然云表,想见文皇功德,卓绝千古,直欲与山势争高。又其下佐命衣冠,瀛洲爪发,累累然甚伤心也。光既为谷口(醴泉旧称)假令十许日,爰行上请,乃合漠奠浆,支枅洗石。惜邑乘芜略,使胜概奇情,残文断字,没而不传。居邠有暇,因取而志之。”[35]可见范氏所著,皆怀铅握椠,爬罗剔抉所得,当有照乘之价,惜乎不传。范氏情系昭陵,亦有《上昭陵绝处》诗二首传世。
图1-39 《唐祠纪事》碑上的唐文皇小影
图1-40 《唐祠纪事》碑拓片
其一
岩悬万古宅,天筑此佳城。
墨气留山色,苔痕老骏声。
君臣魂共聚,樵牧胆难行。
流水藏衣外,英雄别胜情。
其二
谁言归地下,隧道在云岑。
怪作奇人事,幽移游者心。
二流交带远,三辅入烟深。
携友俱怀壮,能无畏暮阴。[36]
兹录碑文于后:
唐祠纪事
事不必有故也,情不必有触也,然而君子感之矣。夫学人考古论世,读其书,有怀其人。凡夫人之故国遗丘,余风剩影,无不欷歔概慕,况乎声悬日月,土藏剑履,发我九原之叹者乎。醴有唐文皇祠一区,嗟乎故矣。北面昭陵九嵕,四照达于百里,其下为陪葬诸功臣墓,平野累累,嗟乎触矣。乃行者、居者,拓得昭陵六马图,遂称好事,而市骏之主破屋萧条,执鞭之臣游魂清冷,曾谓明良灵爽,不及游景叔一片石哉。文光谬以邠人师权事谷口,睹而三叹。爰命匠氏扶倾易朽,饰彩涂丹。殿前无余瓦,闻二时风雨,有司望而豆焉,失礼矣。文光增起献屋三间,选诸功臣之贤者从祀庙庭。有为十四人者,曰李靖、房玄龄、马周、岑文本、温彦博、萧瑀、高士廉、魏徵、长孙无忌、李大亮、孔颖达、虞世南、姚思廉、尉迟敬德,举陪葬也;有为二人者,曰杜如晦、褚遂良,虽茔兆不存,举同功也;有为一人者,曰郭子仪,虽非同事其时,而墓于邑,功于唐,则皆文皇宣力臣也,亦举贤也。文光甫上其状,诸上台怀古情深,同声许诺,乃礼成。客以古图像掀而得太宗影,喜如天授,因并勒石祠中。嗟呼,吾行其庭矣,吾见其人矣。春秋钟鼓,来集群公。君臣之间,亦有以修其一德、发其幽潜矣。五日之缘,千秋之感止矣。
明崇祯五年壬申夏六月望
蜀内江范文光仲闇记并书
附说
文光居邠,尝走长安,道过谷口,问太宗祠,人不识为太宗也,辄应曰唐王祠。即及昭陵,人亦应之曰唐王陵。私心怪之,以为帝矣,何王之有。然至奉天,问乾陵,人亦不知有高宗也,辄应之曰武则天陵。范子曰:光今而后乃知,小民之口,胜史氏之笔多乎。太宗虽帝,要其功业著于为王时。当隋季之乱,出之膏火,震以风雷,一时奉唐家者独此王耳,故至今王之也,实当年有以传此名也。然则人心所属,众望所归,虽帝王位号赫著人间,斯民固有不从其尊者矣。若夫金轮氏淫毒窃攘,使异世下一杯之土,且专其名,君子听之,犹有祸心之恶焉。然高宗寔不能夫,特称之曰则天陵,所以愧后世之夫不能有其妻者,虽掘地及泉,骨可埋而名不许。嘻,其甚矣。考亭涑水,大儒秉笔,然定不敢易帝而王,去宗而后,而小民直与之,直夺之,百世千秋,万人一舌,先正为春秋。史外传心,岂知史外传口。民言可畏,过者思之。范仲闇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