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吕】一枝花·不伏老[1]
【一枝花】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浪子风流。凭着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残柳败休[2]。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
【梁州】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愿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分茶攧(diān)竹[3],打马藏阄;通五音六律滑熟,甚闲愁到我心头!伴的是银筝女银台前理银筝笑倚银屏,伴的是玉天仙携玉手并玉肩同登玉楼,伴的是金钗客歌《金缕》捧金樽满泛金瓯[4]。你道我老也,暂休。占排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我是个锦阵花营都帅头,曾玩府游州。
【隔尾】子弟每[5]是个茅草冈、沙土窝初生的兔羔儿乍向围场上走,我是个经笼罩、受索网苍翎毛老野鸡蹅(chǎ)踏的阵马儿熟。经了些窝弓冷箭鑞枪头,不曾落人后。恰不道“人到中年万事休”,我怎肯虚度了春秋。
【尾】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7]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8]、会吟诗、会双陆[9]。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导读】………………………………………………………………
《南吕·一枝花·不伏老》是作者自述情志的著名套曲。这个套曲由四支曲子联缀而成,这四支曲子,各有一个叙写中心,而又意脉互通,势如贯珠,共同组成了自抒情怀、自我写照的篇章。
【注释】
[1]南吕:宫调名,一枝花和梁州等均属这一宫调的曲牌。把同一宫调的若干曲子连缀起来表达同一主题,就是所谓“套数”。
[2]煞:拈、弄的意思。休:语助词。
[3]攧:攧竹,即画竹。
[4]金瓯:本义为盛酒器,后常比喻为国土。
[5]子弟每:子弟们。
[6]蹅踏:踩踏。
[7]恁:那些。
[8]咽作:古代的某种表演性游戏。
[9]双陆:一种类似下棋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