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 退

辞 退

到80年代中期,纽豪斯对图书出版事业的了解自认已有足够信心,他开始一连串地提出种种构想,他的构想就从交办事项开始。

在伯恩斯坦不表同意的情况下,纽豪斯安排“兰登”在1985年出版了房地产巨子唐纳德·特朗普(Denald Trump)自吹自擂的《交易的艺术》(The Art of the Deal)一书。出版之后,倒是洛阳纸贵,成为“兰登”的畅销书。几年后再出特朗普的续集《高处不胜寒》(Surviving at the Top),新书正要上市之前,刚巧传出特朗普资金周转不灵的财务大危机,该书遭池鱼之殃,销路甚惨。

纽豪斯又要求“兰登书屋”的编辑,为曾替他们家族服务过的两个律师,出版自传或回忆录,一个是克拉克·柯立福(Clark Clifford),另一个是罗伊·科恩。表面上看,似乎都是好主意,但是后来事实证明,这两本书为“兰登”带来莫大的困难与窘境。

80年代后期,士毅·纽豪斯建议出版柯立福回忆录“总统顾问”(Counsel to the President),柯立福历任杜鲁门、肯尼迪、约翰逊三位总统的高级助理,是一位深具影响力的华府律师。他曾经一度想替纽豪斯家族购并《华盛顿邮报》,但没买成。可是在柯立福回忆录正式出版之前,因为卷入“国际商业信贷银行”(Bank of Commerce and Credit International,BCCI)国际性金融丑闻案,使他一世英名一夕扫地。他后来被纽约曼哈顿地方检察署以刑案起诉并且被判有罪。因柯立福因风烛残年健康太差未能出庭应审,可是BCCI案使柯立福的政治家形象已变得虚伪而不同于往日的风光。至于科恩的回忆录,虽然稿子已经整理得接近完工,但是由于科恩在内容上有许多挟私人恩怨而恶意攻讦他人的情况,害得“兰登”在最后一刻打消出版的原意,临时叫停。

对这些由纽豪斯倡议出版的书,伯恩斯坦持相当保留的态度,但又不能不勉强应命,两人之间的嫌隙日深。

在他们每周一次的午餐工作汇报上,纽豪斯故意地一再提高业绩标准,一步比一步逼得愈紧,责成伯恩斯坦达成更好的业绩要求。很明显的,纽豪斯已希望换人主持“兰登书屋”,想用他自己的方式经营出版公司。经过好几个月的努力抗拒,伯恩斯坦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达成盈余数字要求,体认到“兰登书屋”已经不再是他能经营的事业了。1989年11月,历经很长时间的不断摩擦,终于宣布伯恩斯坦即将卸任,继任人选却尚不明确。正像两人本质上的不同,伯恩斯坦称他的离职是“辞职”,而纽豪斯则称之为“退休”。

纽豪斯一如惯常地闪烁其词,简单而阴柔地说,“我们觉得这是正确的事。”他并表示不记得是谁先提起伯恩斯坦要走的话题。

伯恩斯坦非常珍惜自己穷其一生在出版界建立起来的声誉,对于被逼去职,他保持君子风度绝不口出恶言,甚至也不提自己与纽豪斯之间存在的基本观点不同。宣布辞职之后,他只是说,“这是该走的时候了,士毅和我之间没有严重的分歧。”去职一年多以后,对于士毅·纽豪斯如何改变了“兰登书屋”的本质,伯恩斯坦仍然保持缄默。伯恩斯坦离去之后,坐落在东50街的“兰登书屋”已是国际性的出版事业王国,不复是杰森·艾普斯汀当年在古朴的“维拉大厦”创建“兰登”事业时的那个志同道合的学院式正派工作场所。

罗伯特·伯恩斯坦在他董事长办公室,当着一批大约六十位的高级编辑和他妻子海伦的面前,宣布他要离开他挚爱的公司。在他离职之际,他只和一位作家讲了内容稍微深入的一段谈话,“从最初加盟开始,我一直觉得‘兰登书屋’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是一个所有的好作品、新思想,以及那些从世界黑暗角落里奋战求生的作品和思想,都能将它们的价值出版上市的地方。尤其在这个虚伪和商业主义横流的时代,我笃信这层意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益形重要。”

伯恩斯坦去职后一星期,士毅·纽豪斯宣布他选中对手出版公司“班腾·双日·狄尔”(Bantam Doubleday Dell)的老主管艾伯托·维塔尔(Ajberto Vitale)继伯恩斯坦接掌“兰登书屋”。维塔尔被人公认是处理数字优于文字的人,纽豪斯希望他把“兰登”属下十多个不同的出版部门重新整顿,使能一呼百诺地更具竞争能力,堂堂进入90年代。上任之际,维塔尔也表达了对伯恩斯坦的敬意,他说:“自从罗伯宣布退休的时候开始,从大家流露出来对罗伯的敬爱和祝福,看得出来他已经是美国出版事业的传奇,更重要的意义是,他是‘兰登书屋’所有工作同事心目中的传奇人物,永远受到大家的肯定和景仰。”

在“兰登书屋”内部,大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纽豪斯毕竟挑选了一个圈内人来接替伯恩斯坦,而不是小报专栏上所传言的全国棒球协会主委彼德·尤怕罗斯(Peter Ueberroth),或是士毅的32岁侄子,那个一言不发的思蒂芬。

可是好景不常。维塔尔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在“兰登书屋”业务中首先要削减的部门,正是伯恩斯坦最钟爱的“黑暗角落”——以出版好作品好思想为传统的“诸神”部门。当他采取行动时,维塔尔才体会到,在纽豪斯的“兰登书屋”里,愤怒、反抗和关切的情绪有多么深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