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企业家

神秘企业

纽约市是美国媒体的圣地,传播大亨们活跃其间,并能遥控全国性的媒体活动,任何事都变动不居,唯一永恒不变的真理是:谣言挂帅(Gossip ru1es)。至于一个普通的美国人对于掌控美国媒体的人了解——就是那些控制电视台、报纸、杂志、图书出版的人——资料大都来自这些捕风捉影的闲话传闻专栏,以及其他专门报道各类富豪、明星名流社交生活的刊物。在各种闲话传闻专栏里,除了麦当娜,欧普拉(Oprah)、施瓦辛格(SchwarzeneRger)等名人花边花絮报道外,也可以找到蒂娜·布朗、安娜·温特、桑尼·梅塔,或是其他纽豪斯麾下爱将的生活起居的些许报道。

从这些零星报道里,以第三人称引述的轶闻琐事以及简短肤浅的片段描述,间接地也构成士毅·纽豪斯的公众形象。有关他的短程意图或是长程目标,除了最简单的资料以外,他永远坚决拒绝提供任何说明。当他必须面对新闻界的时候,纽豪斯远比和他社交圈内朋友谈话的尺度更加地防卫自己,虽然,他对内圈朋友都极少提及任何问题的细节,以及他个人比较深入的看法。

在有些方面,士毅·纽豪斯可以媲美斯科特·菲茨杰拉德(Scott F.Fitzgerald)小说《伟大的盖茨比》(The Great Gaisby)里的主角杰伊·盖茨比(Jay Gatsby),一个审慎万分而老谋深算的人,大家对他少有真正的了解,所以成为外界种种的揣测。本世纪中叶,他父亲的名声倒是充满了霍瑞修·埃德加(Horatio A1ger)笔下美国年轻人白手起家的传奇色彩,但是士毅·纽豪斯的名字,却绝少被人形容能够反映些美国传统高贵情操。他生长在一个更复杂、更怀疑人生价值的时代里,士毅·纽豪斯和他家族拥有庞大媒体公司代表了今日大众传播媒体事业里,极少数人能主宰一切的现象,媒体纯以自我利益为中心的广告,以及充满阶级意识的编辑内容反映出的美国形象,是一个人民贫富悬殊、品味各异、需求不同的国家。纽豪斯是媒体所有权集中在少数人手里的象征。尤其,这少数人是公众所无法信赖的,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实。80年代末期,《幸福》杂志曾经指出:“纽豪斯兄弟的财产多得惊人,可是许多美国人从未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字。”

如果说大众对士毅·纽豪斯有什么具体印象,那就只有权力与畏惧。只有很少几位其他媒体大亨,像鲁珀特·默多克,拥有与纽豪斯实力相比的事业,可是没有任何一位能超越他王国的规模以及他对隐秘自己的坚持。如此情况导致了一项结果,士毅生活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是一个小姿态、一个小动作,都被他的员工们仔细分析,看会发生什么影响或是隐藏了什么涵意。当他星期六上午在纽约中城或苏活区(So Ho)艺廊参观,通常由好莱坞巨子大卫·吉芬(David Geffen)之流的富豪朋友们陪同,《纽约时报》就会描写成:“临时到访有如两位四星上将未经事先通知,突然莅临视察一个新兵训练营。”在他的总部里,纽豪斯巡视他的杂志作业时,他目光锐利地仔细观察,但极少与员工做片刻交谈。一份商业性杂志说:“如此造成了康德·纳斯特公司里人人神经紧张、人人自危。”

问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害怕士毅·纽豪斯,你能得到各种不同的回答。“我不怕他,”蒂娜·布朗说,她是纽豪斯公司里,可能真正不怕他的极少数人员之一。不过就在这同一个回答中,她迅速补充一段话:“你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权力的人。他绝不会有仇必报,他也不会心胸狭窄。他对整过他的人不记前嫌,他颇有器量。”

士毅·纽豪斯属下作家、编辑,或其他出版部门工作人员尽量避免谈他们的老板,最常见的理由是害怕被撵出公司失去工作。曼哈顿本身有点像一个自成格局的文学岛屿,纽豪斯高高在上有如神明,他是一个财源无限的大施主,他手下众多杂志,有无数的文章可以约聘自由投稿作家撰写,稿酬优厚,他手下许多书籍出版单位大,太多六位数字的新书合约可以签订。对许多一流作家而言,纽豪斯的公司即使不出版他们的原稿,但是至少有机会请清某一家杂志发表摘录,或是某一个出版部门重印平装版本。因此,几乎没有任何一位纽约稍具声望的作者,会去考虑撰写有关纽豪斯王国的文章,虽然他们私底下会不断他讲它的闲话,传它的谣言。

其中一则事例,1992年12月,《哥伦比亚新闻评论》总编辑苏珊妮·列文(Suzanne Levine),要有经验的记者去采访蒂娜·布朗主持编务之下的《纽约客》有些什么改变。列文联系了很多人,最后找到一位外地的编辑愿意接受这项任务。

也兼营自己一份杂志的这位编辑艾瑞克·尤顿向总编辑问,“为什么找我?”

《哥伦比亚新闻评论》回答说:“因为你最适合。”

当尤顿逼问说出真正原因时,她回答得非常坦诚:“因为除你之外,别人都不愿意碰它。”

在这种充满恐惧的气氛下,士毅·纽豪斯在美国传播事业中默默地坐大,使他的家族企业得以累积百十亿财富,却不受社会的查核监督,也没有任何对公众福祉的责任感。他不发一言但蔑视一切,这是纽豪斯家族一向封锁有关自己的新闻,并对企图探询者威胁采取报复的历史传统的一部分。《编辑与发行人》(Editor&Pubisher)是美国报业可敬的圣经级刊物,过去几十年中,每当这份杂志刊出文章对纽豪斯稍有批评,立即影响杂志上的广告业务量。60年代中期,雪城大学新闻学院一名年轻的研究生,准备出版他对纽豪斯报团的研究报告,士毅的叔叔泰德威胁要上法庭告他。80年代初期,作家理查德·米克有关萨姆·纽豪斯及其新闻王国的著作出版之后,萨姆·纽豪斯的高层助理对他提出诉讼,但未能得逞。事实上,米克写的传记,除了书名不同之外,整个内容与纽豪斯自家出版公司印行的许多本老萨姆传记,几乎完全类似。在米克出书过程中,士毅·纽豪斯曾经通知他,他父亲是一个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纽豪斯家族中,不会有人跟他出书的事合作。至于社会大众若是想寻求答案,根本不在士毅·纽豪斯考虑之中。《纽约客》一位作家告诉《时代》杂志说:“据我们的了解,当你像士毅·纽豪斯那样有钱有势的时候,你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皇家大酒店”(Royalton Hotel)和它楼下的“四四餐厅”是纽豪斯公司工作人员喜欢聚会的地点之一。在这里,客人们的座位安排都经过仔细的准备和研究,可以看出来谁正当红,谁快垮台。属下作家、编辑、业务主管一大批人都是常客,由纽豪斯公司所支付的账单,数字超过餐厅总营业额的四分之一。带位领班说,一进门的订位台抽屉里藏有一本簿子,登录有康德·纳斯特上下人等的姓名和职衔,如此可以将客人带到适当的座位。最后面的墙边上,有一排“权力雅座”(Power Booths),是半月型绿色的天鹅绒座椅。在这些雅座上,可以找到康德·纳斯特公司主管们和加尔文·克莱因之流的名牌精品广告大户,或是其他明星名流应酬饮宴。对蒂娜·布朗而言,“皇家”有她许多个人的回忆。70年代中期,她奉伦敦《综合》杂志指派来美国采访时,她就下榻于这个旅馆,后来担任《浮华世界》总编辑,她经常利用午餐时间在“四四餐厅”会晤作家和编辑们。“皇家”的位置和康德·纳斯特大厦与《纽约客》办公室距离都很近,它现在的情形,非常像以前《纽约客》工作人员经常欢聚的“艾贡肯”(Algonquin)大酒店一样,“艾贡肯”也坐落同一条街,就在正对面。

士毅·纽豪斯比较喜欢“四季大酒店”里的餐厅,当然,另外有他自己的一套“权力午餐”方式。他偶尔也会到“皇家”来,他的出现,害得大家鸡飞狗跳,不但餐厅总经理亲自出来带位,原已坐在最好座位的手下主管们,立即让位迁座,退避三舍。

报纸专栏上,也经常看到类似的阿谀态度,其中有些是纽豪斯手下人员自己写的。纽豪斯世界里,如果出版了畅销书、杂志文章引起争议,或者其他各种轶闻趣事,小报专栏都会密切注意并立即予以报道。90年代初期,《纽约邮报》专栏作家比利·诺维奇(Billy Norwich)大概是纽豪斯最忠实的“轿夫”,他的“社交闲话专栏”里包罗广泛,其中当然包括他在康德·纳斯特的同事们。诺维奇兼任《时尚》的特约编辑,他在《纽约邮报》的专栏,口吻笔法一如康泰纳斯特产品。当利伯曼正在大力推销他刚出版的摄影集之际,诺维奇适时推出专栏文章,大捧特捧利伯曼是“20世纪文艺复兴的巨孽”。士毅·纽豪斯和妻子维多利亚每次参加慈善餐会,他的专栏都会大幅报道。事实上,环绕纽豪斯身边的马屁文人大多,诺维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