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贵君轻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zī,本义为古代供祭祀用的谷物,泛指谷物)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10]孟子认为:人民最为宝贵,土神和谷神次之,君主为轻。得到老百姓承认者就可以成为天子,得到天子承认者就可以成为诸侯,得到诸侯承认者就可以成为大夫。诸侯危害社稷国家,就可另外改立。用作祭祀的牲畜已经长成,用作祭祀的粮食已经洁净,就按时祭祀,但仍发生旱灾水灾,那么就可另外改换土神和谷神。“民为贵”,是说人民的地位与权力是至高无上、不可动摇的。一切政治权力与政治制度,从根本来说,都是来自人民、为了人民。“社稷次之”,社稷在古代指土地神和谷神,山川大地,五谷物产,乃是养育人民建立国家的物质基础,当然十分重要。后来社稷就成了国家的代名词,也可以说“社稷”就是国家。作为一个国家,当然要有制度,要有宪法。但制度也好,宪法也罢,终究还是来自人民、为了人民,所以社稷的地位次于人民。“君为轻”,是说相对于民与社稷来说,君的地位并不那么重要。因为君的地位与权力是民赋予的,没有民就没有君,所以君不可与民相提并论。社稷是一个国家存在的基础,一个国家没有政体,没有宪法制度就无所谓国。一个国家死了一个国君,仍然不失为一个国家;若是没有了社稷,国家也就不复存在了,国家不存在,“君”也就不君了。所以国君的地位也不能跟社稷相提并论。得到广大人民的推举,才有资格做天子;得到天子的任命,才可以做诸侯;得到诸侯的任命,才可以做大夫。可见一切政治权力,从根源上来说,都是来自百姓。君主如果危害到社稷,危害到国家的利益,就应该将他罢免撤换。所以民的地位不仅在君之上,而且在国家(社稷)之上。因为国家的权力也是人民所赋予的,国家的利益应当是人民的根本利益的充分体现,所以从逻辑上来说,必须置民众的地位于国家之上。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论,是希望君主能以爱护人民为先,希望统治者能代表老百姓的根本利益,一切政策以老百姓为出发点,保障和维护老百姓的利益,一切法律从根本上都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人身权利。孟子言“民贵君轻”的目的是希望统治者能吸取历史的经验教训,重视黎民,关爱百姓,以此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
孟子的民本思想对后世影响很大。汉代的陆贾推举儒家的仁义学说,提出以民为本的政治理想。唐初政治家魏征依托孟子的“民贵君轻”之说,提出了“君好比舟,民好比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思想,劝诫统治者要尊民爱民、居安思危。唐太宗李世民深刻吸取了隋亡的教训,非常注意调和阶级矛盾。他对民众力量的认识是十分深刻的:“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畏也。”[11]进而提出:“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不登,则兆庶非国家所有。”[12]意为减少对从事农业生产的民众的干扰,让民众安心地从事生产,减轻赋税,这是“贞观之治”的重要保障。李世民的“国以民为本”与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相通的。唐太宗不仅考虑到用仁政来治理国家,还用民本思想来教育后代。他在《自鉴录》中言:“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尔方为人主,可不畏惧?”[13]唐太宗充分意识到人民是社会变革的决定性力量,君主要想稳固统治地位,就必须获得人民的支持,否则就会被人民推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