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善本于“四心”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4]公都子问孟子:告子认为人性无所谓善恶,或者说人性可以是善的,也可以是恶的;所以文王、武王兴起,百姓就好善;幽王、厉王兴起,百姓就好恶。或者说有的人本性善,有的人本性恶;尧为君时还有像这样的恶人;恶父瞽瞍还有舜这样贤德的儿子;残暴的纣王还有贤明的叔叔微子启、王子比干。假如说人性本善,那么他们都说错了吗?孟子说:人的本性是可以行善的,这就是我所说的人性善。至于有的人行恶,那不是人的本性。同情心,人人都有;羞耻心,人人都有;恭敬心,人人都有;是非心,人人都有。同情心,就是仁;羞耻心,就是义;恭敬心,就是礼;是非心,就是智。仁、义、礼、智,不是由外面渗入到我内心的,是我本来就有的,只是未曾探索它罢了。所以探求就可以获得,放弃就是失去。人与人有的相差一倍、五倍乃至无数倍,就是因为他们发挥自身善性的程度不同造成的。《诗经》说“天生育众民,万物皆有规则。众民都遵循常道,崇尚美德”,孔子说“作这首诗的人是真正懂得道啊!所以他才说万物皆有规则,众民皆遵循常道,所以才崇尚美德”。公都子较为认可告子所说的人性无所谓善恶,或者说人性可以善也可以恶。孟子强调人性本善,至于有的人“行”恶,那不是人的本性。因为同情心、羞耻心、恭敬心、是非心,人人都有。也就是说仁、义、礼、智人人都具备,而且不是由外面渗入到我内心的,是我本来就有的,即性之本然,只是人们不曾认真探究罢了。孟子在此竭力说明仁、义、礼、智都是人与生俱来的。
孟子认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种情感是仁义礼智的萌芽。仁义礼智这四种德行来自四种情感,故称四端。孟子把四心作为完美人格心性的起码价值尺度。假如一个人没有同情恻隐之心,没有羞恶知耻之心,没有礼敬谦让之心,没有好是恶非之心,那他就是一个心性有缺陷的人,一个麻木的人,一个不合格的人。
孟子认为四心是人先天潜在的自性,但他并不否认后天培养的作用。因为四心只是仁义礼智四种道德范畴的发端,只是苗头。如果不用心加以培养扩充,就很容易夭折。四心既然是自性,那么恻隐之心,也应该是人皆有之。当小孩落水,就会有人冒险入水救命;若贫者身患重症,就会有人慷慨解囊相助;看到饱受战争伤害的人民会生同情,看到无以为生的乞讨者会施舍,爱护动物,关注各类小生命,都是恻隐之心的表现。羞恶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是无意中做了错事,有羞恶负罪感。有良知的人做错了事,会有羞恶负罪感,良知泯灭的人,则会无动于衷。辞让之心,人皆有之?古有“让则相容,争则相斗”的理念,更有尧舜让贤、孔融让梨的美好言传。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孟子说:“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判断是非,显示的是一个人智力的高下,道德素养的厚薄,知识的深浅等素养。
孟子认为“四心”人皆有之,此处所谓“人”,乃大写之“人”,是具有社会伦理道德之“人”,而非生物体之“人”。因为呱呱坠地之婴儿,不会产生不忍人之心;襁褓之婴,赤身裸体,也不会有羞恶之心;襁褓之婴不管见孺子将入于井还是入于火,都不会产生怵惕恻隐之心,这是因为他们还是小“人”,没有安危概念,没有正常思辨能力,没有伦理道德,虽有四体,但不可能懂四端。所以孟子所言四端、四体应指能明善恶、能辨是非的大“人”所为。孟子所言四端,乃人的社会属性,是后天在“善”的环境中熏陶出来的,是人和禽兽的本质区别。孟子的高明之处在于:立论“性如水就下”之性是人的本然之性,而以“四心”论证人性善之性变成了人的社会属性。虽有偷换概念之嫌,但表面上看,逻辑还是很严密的,故公都子也无法辩驳,信以为然。
孟子把人类的本性概括为“四心”,认为这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根本标志。这个观点也应该说是一种较有创造性的见解。尽管用“四心”概括人类的共同性是不够准确的,但它毕竟是属于人类所特有的心理和情感,动物是不可能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的。因此,立足于人的社会性,从心理和情感的角度来区分人性与兽性,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并且对于人类进一步展开人性本质的讨论也有很大的启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