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的世界里
——我这里有一篇儿童作文，里面描述的是冬季去野外参观的印象，也许，大家同意听听这篇作文吧？我想，这篇作文会推动我们讨论一些有关儿童对美的感受和引导他们接触美的世界的重要问题。
——这个提议很好。我敢说，大家都会同意这个提议的，我不会说错吧？
——当然！同意！
——这好极了！就请您读读这篇作文吧。
——这是一个三年级的女孩子写的。她给自己的作文标的题目是《冬天的早晨》。
“东方的地平线上泛起了红光。积雪闪耀着令人目眩的一片白色。银灰色的霜在树枝上闪闪发亮。树林披着它的雪白的盛装，快乐地朝着太阳微笑。空气又清洁又新鲜。天空没有一片云彩。只要你稍微碰一下松树枝，象金刚石一样的雪块就会纷纷落到你的身上。你再向远处眺望：那里展开了一望无际的雪原。也可以站在林间的空地上，尽情欣赏这冬天的早晨的美景。”（新西伯利亚，第1寄宿学校）
——的确，这篇作文说明许多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儿童对美的知觉以及用词句表达自己的印象和感受。
——为了正确地判断以上两点，应当了解一下，作文是怎么写出来的。有没有作文提纲？在作文前是否进行过专门的准备，例如讨论内容、搜集词汇、做正字法的训练，等等？
——没有作文提纲。作文前也没有进行任何形式的准备工作。假如作文是按照提纲写的，并且事先进行了写这篇作文的准备，那末它就自然地不能反映儿童的思想和感情，也不会有儿童对美的知觉的那种清新感。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一个晴朗的冬天的早晨，带孩子们去树林里进行参观，回来后他们就在教室里写作文。
——这一点很容易看得出来。这篇作文似乎散发着一阵儿童的印象和感受的芬芳气味。
——值得注意的是，这女孩了，就是说这篇作文的作者，她都看见了什么。冬季的自然界，看起来好象是沉寂而单调的，可是在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里，它却是活生生的：“雪闪耀着”，“霜闪闪发亮”。
——这才真正是对美的知觉和感受。
——对！应当能看到美。它就在这儿，在我们身旁，在我们周围。但是人也可能对它视而不见，也可能吸收它，感受到它，那样一来，美就会成为精神丰富性的取之不竭的源泉之一。
——女孩子不仅看到了自然现象，而且捕捉到了大自然在晴朗的冬天的早晨里那种快乐的情绪。她还感到了这种快乐的体现者：这就是树林“快乐地朝着太阳微笑”。一个年幼的小学生，能够从这样不显著的甚至乍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现象里感触到美：“只要你稍微碰一下松树枝，象金刚石一样的雪块就会纷纷落到你的身上。”这是写近处，可以碰到的地方但是到处都有美，远处也有美：“你再向远处眺望；那里展开了一望无际的雪原。”
——通过什么途径才能做到这一点，就是使儿童感到和体会到自然界的美呢？
——美的情感，或者象人们所说的审美情感，是人所特有的本性。这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差别之一。只要指出这样一点就够了：雕塑的起源可追溯到原始公社制度时期，也是说，追溯到人的社会生活的最早阶段。早在那个时候，人们就创造了鸟、兽和人体的塑像。在公元前三千年的末期，即距今约五千年以前，衣服、武器和马具上，就有用青铜、金、银制成的小雕塑品来作装饰了。在古代的花瓶上，就有了动物、人、各种生活场面和战争场面的绘画作为装饰，这是人所共知的。伟大的俄罗斯艺术家符·伊·沙里亚宾说过：“艺术可能经历一些衰落时期，但是它象生活本身一样是永恒的。”人具有一种欣赏美和创造美的深刻而强烈的需要。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可以指望审美情感会自发地形成。必须进行目标明确的工作来培养学生的情感，在这里，教师面前展开了一个广阔的活动天地。
——不应忘记，儿童还在入学以前就看到各种艺术作品，经常听到成年人关于艺术、关于自然美的谈话。学龄前儿童甚至先学龄前儿童，常常被图画的内容和色彩——它的多样性和鲜明性深深地吸引住。儿童自己画的图画也可以说明这一点。由此可见，儿童在入学的时候已经具备了某些审美情感。非常重要的是，从儿童入学一开始，就要从他们已有的审美经验出发并且依靠这些审美经验来进行工作，不要丧失任何一个学周，抓紧培养他们的审美情感。在这里，自然界占有重要的地位。因为艺术来源于生活，反映生活，反映它的美和壮丽。
不言而喻，美不仅存在于自然界，而且存在于人们的创造性劳动中，存在于人们的英雄业绩和日常的高尚行为中。对于社会生活和人的个人生活中的美，应当在学生的心目中给以高度赞赏。不过对于学龄初期儿童来说，在起初的阶段，还是自然界的美较易理解。
——康·季·乌申斯基认为，自然界的逻辑是对儿童来说最易接受的、直观的、不容置疑的逻辑。自然界在儿童精神成长中的这种特殊作用，也适用于发展审美情感。但是教师须要进行许多工作，而且要进行得细腻、巧妙，才能使自然界提供的可能性为我们所利用。
让我们从学校生活中举一个实例。教师第一次带领一年级学生到野外去参观，结果表明一年级学生还不善于觉察他们周围的美。在参观后的谈话里，教师问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回答说：“我们看见了各种树。还看见了各种花。有蘑菇。树叶黄了，”等等。在以后的几次参观中，女教师开始吸引儿童注意树林里的阳光的照明度，注意白桦树的黄叶和绿色的松柏的颜色的配合，等等。在晚秋时节到来以后，女教师鼓励学生们做进一步的观察，建议他们回想早些时候即前几次参观时，树林和天空是什么样的。孩子们已经能自己发觉，自从金色的秋天过去以后到现在，自然界里所发生的变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一次比一次丰富着，儿童提高到了比他们入学时作为极限的更高的水平。
女教师阿·思·谢列布林尼科娃在“全苏教育经验交流会”上所做的报告中谈到：“等到冬季去树林里参观时，我深信孩子们已经开始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周围世界了，他们的语言里也开始出现一些有诗意的比喻。丹尼亚说：‘你们看，那些小松树，就象幼儿园的小朋友在散步，一个个都穿着白皮袄，戴着白棉帽。’尤拉说：‘它们站在那儿，象一群小小的白企鹅。’”
这位女教师还描述了观看日出对儿童留下的印象。“我们在清晨五点钟由学校出发。周围是一片破晓前的寂静，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红。我们沿着满是露水的小路，穿过树林来到湖边。湖面上升起一片雾气。大自然在我们的眼前睡醒了。”
这次参观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当孩子们最先看到太阳——开始它映在湖里，接着缓缓升到松树顶梢上面时，他们是欣喜若狂了！在一平如镜的湖面上徐徐升起的薄雾，倒映在湖水里的松树，——真是一幅充满诗意的图画。
下面是孩子们的话：
‘太阳先洗个脸，然后开始唤醒所有的生物。’
‘松树象照着镜子一样自我欣赏，而太阳把它们打扮得更漂亮了。’
一个学习最差的学生维佳，突然跑到女教师跟前：‘您看，多么美！’他指着那穿过松树的枝条——好象光亮刺穿了它们——的斜射的阳光说。”
——我把这种进步比作好象是一个雪球：它越滚越大，到后来它自己就能够粘起越来越多的雪了。
——这里是有相似地方，您对它的领会是对的。但也有不同之处，而且差别很大。雪球的长大是顺利的、圆满的（难怪它是一个球形嘛！）。学生的审美发展却具有多方面性：这里有文学，有造型艺术，还有音乐。而寓于一切之中又高于这一切的乃是生活！因此，象生活中常有的情形一样，各个不同方面的增长可能是不平衡的。
——我从事教师工作的经验还相当少。大概，我还没有成长到这样的程度，以至能够在儿童的审美发展方面给予他们较多的东西，但是我感到完成这项任务的困难很大。而就这项任务本身来说，它确实是非常需要的。
——看来，教师本身先要具备这种品质——能够领会和体验生活中和艺术中的美，才能在学生身上培养出这种品质。如果照着教学法指示办事，做得冷冰冰、干巴巴的，缺乏激昂的热情，那是未必会有什么效果的。
——这个想法当然是正确的。我从您的谈话里还感到有另一个没有说出来的想法：如果教师也能在自己对生活的审美知觉上，在对艺术的理解上，一步一步地有所提高，那该是多么好啊。
——您猜得很对！
——我不准备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想给大家读一段札记，这本札记是一位低年级女教师写的，承她的盛意交给我来处理。下面是札记里的一段：“在一场重病之后，现在我在疗养所里休养。每天傍晚我都到树林里散步，而且每次都走的是同一条路。当我第一次出去散步时，西南方可以看见带雪的乌云（时间是初冬）。正西方被薄云笼罩着。
我走进树林。火红的落日的余晖穿过年轻的白桦的枝条，就象透过网眼极细的花边一样照落下来。我沿着一条穿过密林的林间小路往前走。西南方的乌云变得更浓了，正西方的云朵却在消散。一种强烈的对照吸引住我的注意：朝西南方向看，是阴沉沉的，连树木（罗汉松、白桦）看起来也象愁眉不展的样子。朝正西方看，落日的火焰却燃烧得更亮，并且沿着地平线扩散开来。它穿过稀疏的树木照过来，给人以特别深刻的印象。
可是树林到头了，前面是田野。云块形成了一长排‘山脉’，——并不是真的山脉，而是它们的轮廓引起人的幻想，并且按着它们自己的一种什么节律在舒展开来。而在右边，有一条巨大的‘箭’：这是一片云沿着天空伸展，它的箭头正对着落日飞去，好象在切开一条奇特的亚麻布。在那地方，红的颜色经过千变万幻，转成了蔚蓝色。几分钟过去了……各种色彩都渐渐地谈下来，于是那红红的金黄的颜色变成了非常柔和的浅蓝……
第二天傍晚，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我又出发到昨天观察过那么奇异的落日景象的地方去。天气和前一天完全不同；从清晨起就连连绵绵地落着小雪，刮着风。到了傍晚，显得更加寂静，可是雪还在继续地落。看起来，在这样一个晦暗的冬日的傍晚，树林里还会有什么可看的呢？可是这里马上就会展现出美，固然，这是一种独特的、不同于昨天的光辉照人的落日景象的美。现在，这种美是静谧的、惊人地柔和的，我甚至可以说是某种温暖而慈祥的美。是的！是的！傍晚是晦暗的，可是大自然发散着温暖和爱抚。罗汉松已经周身是雪。可是那些苍劲高大的罗汉松只不过是微带雪迹，而矮小的罗汉松却被蓬松的雪层覆盖着，树枝在它的重力下垂向地面。白桦的树顶在突然刮来的微风吹拂下轻轻地摆动着。年轻的罗汉松的树枝好象在向过路的行人频频点头，并且消声地说：‘是啊！是啊！这儿真好！’
又过了一会儿，我转身朝回走。我朝天空望去，只有此刻我才发现，那些阴云并不纯是灰色的，而是带有一种淡紫的色调。当你透过树木去看它们的时候，这一点就看得特别清楚。而这些色彩，又都增添了大自然所激发的温暖和爱抚的情绪。”
——这位女教师的记述非常清楚地表明，象这样普通的、乍看起来完全是生活小事的林中散步，也能够使人的精神丰富起来。是啊！这位女教师的确是热爱大自然的，她把自然界不单单看作是可以在那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在草地上躺一会儿或者是采点蘑菇的地方。
——请让我继续把札记谈下去：“第三关，我又沿着同一条路去散步。那并不是象我们在夏天享受的那种阳光普照欢天真地的日子。冬天的太阳低垂着，它的光线穿过树林又显得更无光彩了。白桦树好象浸沉在匀和的光线里。阳光落在松柏的修长的树干上，留下不易辨认的斑点。树木在铺雪的处女地上投下依稀可现的阴影。一切都沉醉在生活和静谧的欢乐里。没有一丝儿风……年轻的罗汉松上的积雪比昨天多了。最小的罗汉松紧紧地被雪包裹着，跟雪层粘合在一起，好象它们就是从雪里带着雪生长出来的。在这些被雪覆盖的东西上，看不到在田野里可以看见的那种令人目眩的闪光。当我沿路走过的时候，好象有小小的火星一会儿闪烁，一会儿熄灭。……原来是不知从哪儿来的一片雪花从高处落下，一路慢慢地旋转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概，它对自己这次飞行的每一刹那都感到高兴……”
我继续往前走。右边是一条林间小路。它的起头处是一道活的拱门：原来是一棵年轻的白杨的树干弯曲地长成一个和谐的弧形。小路吸引着我，似乎邀请人们沿它走过，去欣赏这欢乐的一天的新的美景。
薄云在天空里悠悠地飘浮。林间小草的干枯的茎秆也丝纹不动……它们好象不愿打破这个晴朗日子的寂静和安宁。笼罩着这么和谐的气氛……
现在，谈谈我的第四次散步。那一天，我在日落以前出发，想仍旧从那条林间道路上走过。开始，我沿着河边，打田里走。河的对岸耸立着树林排成的严实的高墙。快要落山的太阳几乎已经触到了树顶的枝梢。地平线一带泛出浅红色，几乎和天边难分难辨。我走进树林。太阳还有些光亮，但树影已经消失了。一缕缕阳光从白桦的树枝间透过，渐渐地，连这光亮也熄灭了，黄昏来临了。我突然感到，对这即将离去的欢乐而晴朗的一天，有一股哀愁和惜别之情。但是一切都说明，欢乐还会再来，也许，竟会比永远逝去的今天更加美好……”
——这才可以大胆地称之为和大自然的真正的交往呢！观察自然激起了多少思想和感情啊！这些思想感情变幻多端，有时还是那么深刻！四次散步，都走的是同一条林间小路，这又是多么引人注意！这一点特别令人信服地表明：从大自然这个取之不竭的源泉里，可以汲取多少东西。但是在自然界的同一个角落里，看出这么多美妙而各异的东西，却远非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也许，对自然美的深刻感受能力并不这么常见。但是我所读的这位女教师的叙述非常令人信服地说明：敏锐的审美知觉，却并非只有艺术家才能具备的。我们，做教师工作的人，了解这一点很重要。我想，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定的艺术能力，这一点连我们自己也不怀疑。我们必须在自己身上发现它，这才是顺利地前进的前提。当然，这只是前提，往后还要自己下功夫，但这种功夫已经不是一桩苦事，而会鼓舞人，给人以灵感和力量。
——与此相类似的是，还要能看出人的精神的美，看出人的劳动和行为中的美。人们经常只是用“正确性”这个尺度来衡量人的行为：他的行为是否符合既定的准则。这当然是需要的。但是这根本不排斥以审美的态度来看待人们的社会生活和私生活。美的尺度对于教育工作的成功也是需要的。难怪人们常说：“他这种行为很不好”，或者“他这种行为不够美”。
——在班级的社会生活中有一些看起来并不重要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却可能成为产生欢乐的或忧愁的感情的原因；教师如果对这些事情不闻不问，那他就每一次都错过了在教育学生方面前进一步的良好机会。
——这里我介绍二年级班级生活中一件有特征意义的事。女教师在一次和儿童进行的倾心的谈话中，不指名地表扬了他们的一位同学，这位同学做了一件高尚的事，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没有自我夸耀。直到过了很久，才偶然了解到是谁做的好事。
孩子们聚精会神地听着老师的话。从孩子们的面部表情和插话可以看出，讲述的事情引起了儿童们对自己同学的钦佩和为他自豪的感情。学生们开始议论说，有时候有些同学做好事，只是为了得到别人表扬。他们对那些在别人面前有礼貌而在家里很粗暴的人表示愤慨。他们回想起符·奥谢耶娃的短篇小说《魔术般的话》。当女教师问他们，为什么象“谢谢”、“请”这些话象有魔力的时候，一个学生回答说：“如果一个人说出这些话，就表示他是有礼貌的。”另一个同学却反驳说：“可是如果一位老人迈不上台阶，需要帮助，你可以走上去对他客气地说‘您好’，却没有帮助他，那这只能说是口头上的有礼貌。”
——这里明显地表现出有了对立面：一方面，为自己同学的高尚行为和谦逊精神而高兴甚至钦佩；另一方面，对那种只是为了表扬而做好事的人的虚伪感到愤慨。
——当教师发现儿童在对人的各种行为的评价上出现两种对立的感情时，就应当抓住这些内心感受，并且依靠它们来促使儿童在审美发展和道德发展上前进一步。感情的对立，——这是感情的本质特性之一。所谓感情，乃是对某一个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对自然界、对艺术作品等所抱的情绪上的态度。
——您在谈到感情的时候，与它们同时使用了“审美”发展和“道德”发展这些词。看来，这并不是偶然的。
——是的！审美的发展和道德的发展是密切联系的。对于美的欣赏可以使人变得高尚起来。美能唤起人的善良的感情，如同情心、忠诚、爱、温柔等。感情会在人的行为中成为一种起积极作用的力量。
列夫·托尔斯泰认为艺术的使命就在于此。他写道：“正象知识的完善进行的情况一样，即更真实、更需要的知识排挤掉错误的和不需要的知识；藉助艺术而使感情得到完善的情形也是如此，即以更高尚的、更善良的、对人们的福利更需要的感情排挤掉低级的、不善良的、对人们的福利不需要的感情。艺术的使命就在于此。”
——艺术对于学生的教育包含着多么巨大的力量啊！而这种力量却常常没有加以充分利用或者利用得很不好！
——传统教学法的很明显的毛病，就是没有向学生展示出艺术的、也只有艺术才具有的那些宝藏。一切都被归结为内容和情节，而艺术形象——即正是艺术所独有的特征性的东西，却被置于学生的注意的范围之外，因为似乎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我们低年级教师一直是不得不这么做的。应当说，这种教阅读课的工作方法使我很不满意。我感到，在为教师编写的教学参考书所包含的那些指示里，缺乏一种最主要的东西，即能够给这项工作赋予一种生活气息的东西。
——为了具体地探讨这个问题，让我们把阅读《狐狸婆娘》这篇课文时所用的各种教学方法加以对比。这就需要把课文读一遍，然后大家可以把课文和它所附的作业题及问题联系起来看。
狐狸婆娘
狐狸婆娘，牙齿尖尖，嘴巴细长；耳朵耸起，尾巴拖地，皮袄轻又软。
狐狸婆娘，打扮得漂亮：皮毛蓬松，颜色金黄；胸穿背心，白围巾缠在颈上。
走起路来，轻步蹑脚；脑袋贴地，一步一躬；蓬松尾巴，十分爱护；眼光温柔，露出笑容，白白的牙齿露外头。
头脑聪明，很会打洞；进口好几个，出口也许多；有仓库，有卧房，再用软草铺地上。都说狐狸是好管家，其实是个强盗婆：吃小鸡，咬小鸭，碰上家兔不客气，还要咬死大白鹅。
下面是读这篇课文时所采用的一种教学方法。向学生出了下列作业题和问题：
读一读，狐狸的外表是怎样的。
狐狸有哪些癖性？读课文并且找出，狐狸是怎样走、怎样看的。
狐狸真的是善良的吗？举例证明。
——的确，这些作业题和问题，完全是集中在课文内容上的。但是，能不能在一年级里就引导学生去感知艺术形象和藉以创造形象的语言手段呢？
——当然，在一年级只能是初步地引导学生理解文艺作品的特点。可既然实践经验已经证明，一年级学生能够理解最简单的创造艺术形象和表达一定情感的艺术手段，那末为什么不肯向前迈出这一步呢？此外，孩子们是带着明显的满足心情来接受文艺作品的。
——按照俄语教学法的规定，学习语言的描写和表情手段的工作，是开始得较迟的。
但是，如果能够把阅读文学作品的这一方面更深刻地向儿童揭示出来，那末就一定会使阅读的内容大大地丰富起来，俄语的丰富多彩也可以更有效地用来促进学生的发展。
——完全正确！我们早在一年级就引导儿童接触语言的描写和表情手段的宝库了。我们在读《我心爱的奶牛》这首民歌时就是这么做的。
我心爱的奶牛（民歌）
我多么喜欢我心爱的奶牛！
我多么高兴为你把饲草来收！
尽情地吃吧，我心爱的奶牛，
吃掉饱饱的，我心爱的奶牛！
我多么喜欢我心爱的奶牛！
我多么高兴为你把饲汤来煮！
喝得饱饱的吧，我心爱的奶牛，
到时候我把更多的奶油来收！
在读这篇课文时，很重要的地位用于使儿童弄懂和感受到用一定的语言手段所表达的对奶牛的态度。女教师向儿童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女孩子说коровуiiiка（心爱的奶牛），而不说корова（奶牛）？”孩子们说：“这就是说，她喜欢奶牛，很爱它。”我们就是这样引进一些初步的因素，让儿童理解作者运用一定的语言手段来表达对作品中的人物的态度的。
《狐狸婆娘》这篇课文也提供了这种可能性，即不仅能进行上面提到的这类工作，而且可以指出对故事人物的性格描写的各个方面和急剧的转折。女教师向儿童提出这样一些问题：“为什么作者说狐狸‘嘴巴细长，皮袄轻又软’？”“作者是怎样描写狐狸的？”孩子们说：“很好”，“很温柔”，“很漂亮”。女教师要求孩子们找出一些别的词，以便看出作者是怎样利用这些词描写狐狸的。
然后，女教师问：“后来作者是怎样描写狐狸的？”孩子们发觉了对狐狸的性格描写中有了变化：“……其实是个强盗婆：吃小鸡……”这样，就把学生的注意吸引到作者如何运用语言手段来从各个方面描写故事人物上来了。这可以说是在教文艺性课文方面前进了一步，使儿童对课文的知觉更丰富了。
到二年级，可以更深入地揭示作品的思想意义、作品的结构，可以在使儿童理解语言的描写和表情手段方面再前进一大步。
——二年级学生是否能够接受文艺作品的思想意义呢。
——实验教学的经验证明，如果从学生一入学就开始象我们今天所谈的那样进行工作，即逐步地不停顿地引导儿童前进，发展他们，那末到二年级时许多事情就成为可能的了。
——致很想知道，应当如何使儿童理解文艺作品的思想意义及其与结构的联系。也许能够找一篇课文为实例，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可以拿列·托尔斯泰的童话《两兄弟》作为例子。
两兄弟
兄弟两人会树林里旅行。正当中午，他们在树林里躺下休息。当他们醒来时，一眼看见：他们身旁有一块石头，石头上写着什么字迹。他们开始辨认，上面写的是：
“谁发现这块石头，让他直接穿过树林，向日出的方向走。他在树林里会遇到一条河，让他游过河，到达对岸。那里他会看见一头母熊和几只小熊：要把小熊从母熊身边抢走，抱着它们直奔山里，不许回头。在那山上有座房屋，他在房屋里将找到幸福。”
兄弟俩读了石头上的宇，弟弟说：“咱们一块儿去。也许，咱们游过河，把小熊抱到那座房屋，一块儿找到幸福。”
可是哥哥说：“我不去树林里找小熊，也劝你别这么做。第一件：谁也不晓得，石头上写的是不是真话，说不定是谁开玩笑把人愚弄。要么，也可能，是我们没有把字的意思弄清。第二件：就算它写的是真，当我们走进树林，已经天黑，我们找不到那条河，就会迷路。就算找到那条河，我们是不是游得过？也许它河面又宽，又是急流？第三件：就算我们游过了河，要从母熊身边抢走小熊，难道是轻而易举：它会把我们撕碎，结果是白白送命，反而找不到幸福。第四件：就算我们抢到了小熊，也不能不歇气地跑到那座房屋。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上面并没有写明，我们在房屋里会找到什么幸福？说不定那里是这样一种幸福，它对我们根本就没用处。”
而弟弟说：“我的看法跟你不同。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在石头上写字，而且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第一件；让我们来试试看，并没有什么大坏处。第二件：要是我们不去，别人看到石头上的字，他会找到幸福，而我们落得两手空空。第三件：不干点事情，不受些艰难，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使人高兴。第四件，我不想让人家说，碰到什么事我就害怕，胆战心惊。”
哥哥说：“常言说得好：寻找还没到手的大幸福，不要把眼前现成的小幸福来丢。又说：不要你答应给我天上的仙鹤，我只要一只麻雀真真正正地到手。”
弟弟说：“可我常听人家说：谁要怕狼咬，就别去砍樵。又说：石头放得稳，水可流不进。我看，应当去。”
弟弟去了，哥哥没去。
弟弟刚走进树林，就碰上了那条河，他游过河去，上了对岸，就看见那只母熊，它正在沉睡。弟弟抱起小熊，就朝山上跑，连头也没回。他刚刚跑到山顶，迎面走来一群人。他们带着马车，把他送进城，拥护他当国君。
他当了五年国君。到第六个年头，另一个比他强大的国君向他开战，占了他的城池，又把他赶下君位。于是他开始流浪，终于回到哥哥身旁。
哥哥住在一个小村里，既不富裕，也不穷困。兄弟俩见面分外高兴，各自诉说自己的生活情景。
哥哥说：“这一切证实了我说的道理：我一向生活得舒服而安宁，你虽然当过国君，可为了这你把折磨受尽。”
而弟弟说：“当年我深入树林，跑到山顶，今天并不悔恨。虽然我现在日子不太好过，但回想我的生活还是津津有味，而你哪，没有什么值得追忆。”
——读过这篇课文后，向学生出了哪些作业题和问题呢？
——作业题和问题如下：
“在兄弟两人中，你比较同意谁的看法？为什么？”
“找出童话里的谚语。解释一下，你是怎样理解这些谚语的。”“把童话讲述一遍。”
——应当如何评价这些问题和作业题呢？它们能不能引导儿童朝着我们刚才所说的方向发展，也就是说，能不能有助于儿童感知和体会文艺作品的艺术价值呢？
——第一个问题（“在兄弟两人中，你比较同意谁的看法？为什么？”）似乎接触到了童话的思想。但是问题的这种表述法，却有可能使儿童脱离所读的作品，单纯去争论究竟赞成兄弟两人中谁的看法以及为什么，而以此取代了关于童话本身的讨论。其实，作品的思想意义是很明显的：弟弟的想法和做法是好的，因为他勇敢，有决心克服任何困难，精力充沛地生活，而不是苟且偷安。哥哥所发的那些议论，都是作为和弟弟对生活的理解的对立面来写的。因此，问题根本不在于赞成哪一个以及为什么。
——您在前面曾不仅谈到作品的思想意义，而且谈到作品的结构和艺术形象。
——关于《两兄弟》这篇童话的内容，可以用干巴巴的、毫无形象性的几句话就说完的。但那只是一个空架子，跟原文毫无相似之处，而《两兄弟》的原文却是洋溢着兄弟两个人的活生生的思想和感情的。“把童话讲述一遍”这道作业题，正好是把学生引倒这条路上：把一篇富有艺术性的课文变成没有血肉的空架子。因此，从教育学观点来看，这道作业题是不适当的。
把弟弟所怀抱的崇高理想和哥哥所持有的庸俗生活准则相对比，是以对照他们的议论的形式来表现的。哥哥的话里渗透了怀疑和对无法克服的困难的设想，而弟弟的话里则充满了果敢和克服任何困难的决心。
经验证明，儿童自己是能觉察到这种对立性的。这时候，教师就应当通过自己的插话，来帮助儿童的揣测，把他们向需要的方向引导，而不必把问题的答案现成地托出。一旦儿童捉摸到了童话的思想，他们也就能弄懂作品的结构。在这里，是采取了交替的写法：“哥哥说”、“弟弟说”，而后讲弟弟是怎么生活的，哥哥是怎么生活的。结尾时使用了同样的交替写法：“哥哥说……”，“弟弟说……”。
——为什么这篇童话要采取这样的结构呢？”
——它的结构是为把弟弟的理想和哥哥的人生观的根本对立用艺术形式体现出来服务的。由于把兄弟两人的话的分句也用了同样的写法（“头一件……”，“第二件……”），就更加鲜明地突出了两人的形象。这种分句法特别有力地强调了兄弟两人的思想境界的深刻差别。语言手段也是为这一点服务的：弟弟的话言简意赅，而哥哥的话拖沓啰唣。所有这些艺术手法和手段就创造了兄弟两人的形象。无论是对照的写法，童话的结构，还是语言特点，好象都往一个中心上集中，这个中心就是童话的思想意义：弟弟所代表的那种人生观是值得赞扬的。
——通过这个例子可以明显地看出，教师在给儿童教一篇文艺作品以前，首先必须自己把它分析透彻。只有这样，才能把应有的注意力放在艺术形象上，从而借助艺术形象达到对学生的感染作用。正是这种通过艺术形象进行感染的性质，使得文学跟造型艺术有所类似。
——我不止一次地听人说，造型艺术似乎对小孩子是不能接受的，而且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也有点可惜。他们说，那还不如让学生多做几道俄语和算术补充题哪。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这些观点。我经常看到，人们是怎样企图用空洞的说教来向儿童灌输道德规范、行为准则和爱国主义的。可是当你仔细地观察儿童时，你就会发现：这些老生常谈已经使儿童感到枯燥乏味。儿童听着这些说教，可是它们并没有留下踪迹，因为没有触动儿童的情感。
——艺术不仅作用于学生的理智，而且影响到他的情感，因此艺术有助于培养信念。娜·康·克鲁普斯卡娅一直非常强调这一点。越是依靠情感为基础，信念就越是坚定。所以艺术在道德教育中才起着这么巨大的作用。
——遗憾的是，常常看到这种情况：在让学生看过一幅著名的画或者读过一篇优秀的文学作品以后，教师马上就硬性地要求学生跟自己的行为联系起来。用这种简单化的方法来对待艺术作品对学生道德发展的作用，是完全错误的。从对艺术作品的感知到见诸学生的行动，还有一条很复杂的路程，当然归根结底，深刻的内心感受是会变成行动的诱因的。本来，学生内心产生的感受，还可能在他的道德面貌的形成，从而在他的行为中带来某些良好的结果的，可是经过翻来覆去的一阵道德说教，反而把学生的那一点新鲜的感受也抹煞干净了。少喊一些口号，多讲一些通俗易懂、令人信服的故事——这是娜·康·克鲁普斯卡娅在《怎样给学生讲述列宁和讲些什么》一文里说过的活。
——现在在低年级里，向儿童介绍造型艺术，还只局限于对少数几幅画的复制品的几种最简单的感知形式。能不能在这方面多做一点呢？据我的观察，造型艺术作品很能吸引儿童。也许，儿童的这种兴趣是应当加以利用的。
——如果有可能在不影响其他学科的条件下，把介绍给儿童欣赏的绘画作品的范围扩大一点，那末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呢？要知道，造型艺术是丰富儿童精神生活的重要源泉之一，它具有很大的教育力量。
——看来，在向儿童介绍绘画作品时，需要有一定的顺序性，因为绘画作品是各种各样的。
——体裁的区别具有重大的意义。绘画里的所谓体裁，就是指绘画的各种风格。它们的区别是由画面上画的是什么来决定的。我们目前广为流行的是风俗画（也有人称它为生活写实画）。这种画的特征就在于，画面上呈现的是画家对同时代人的日常生活的描绘。属于这种体裁的画，能帮助观赏者从极其多样化的表现中去认识和思考人们的生活。这方面的实例，可以举出列宾的画《纤夫》、彼罗夫的画《捕鱼》、舍万德罗诺娃的画《在农村图书馆里》等。
——看来，生活写实画对学生最为接近，是否应当先从这类画介绍起呢？
——您的见解很对。不过这种体裁的画也要会欣赏。
——这是指什么而说的呢？
——人可能是视而不见的。往往有些可以丰富人的精神生活的东西，而人们却没有去留意它。他们的眼光好象只从表面上一掠而过。对一幅画，如果仔细观察它的细节、理解它的结构，就可以把它看成一件艺术品，而不是只大致地瞟一眼它的情节。这样学生就会在对绘画的感知上逐步地前进。除了对艺术财富的热爱之外，还需要有观察力，而教师在发展学生的这种品质方面是大有可为的。当然，专门地去搞什么观察力的训练是不正确的，但是应当把学习过程中提供的那些可能性加以充分利用。在参观旅行中，在劳动课上，以及在许多其他课上，都可以发展观察力。但是看出图画的细节的能力，则具有一些特点，教师应当记住这些特点。
——在低年级，广泛使用一种发展言语用的挂图。现在我感到特别明确了这样一点，就是我们在让儿童看这些挂图的时候，很少注意到使学生在看出细节及其相互联系的能力方面有所前进。老实说，我自己过去就对这种可能性估计不足。例如，在一年级，我就只要求儿童讲述图画的内容，找出图画中主要的东西。
——感知和描述图画的情节，当然也是需要的。如果儿童能够觉察所描绘的事物各方面的特点，那未对情节的感知不仅无害，反而是大有益处的。这在一年级就有可能做到。起初，教师的提问起主要的作用，而到后来，儿童独立观察的成分就应越来越多。
让我们举一年级的一节课为例，来看看让儿童辨认细节是怎样进行的。这节课的任务是发展言语，完成这项任务跟仔细观察一张图画有机地结合起来。时间是一年级的第二学季，这时候儿童已经积累了某些观察的经验。
课堂上使用了一张叫做《棕色的家禽舍》的挂图。画面上是一个养家禽的院落。一只狐狸捉到一只母鸡，用嘴巴叼着它，正在四脚腾空地狂奔。许多火鸡、母鸡、鸭子四散奔逃，有的飞了起来。一只公鸡飞到一个桶上，惊吓得高声啼叫。门口出现一个女人，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
这幅画面上表现的事件有一个特点，就是其中有许多急剧的动作。仔细地观察画面，可以分辨出许多不易觉察的细节：地上散乱的羽毛，狐狸奔逃的姿势特点，等等。
儿童的有些回答是由女教师的提问引起的。而大多数的回答都是学生的独立观察，如下面的每一行就是某一个学生的说法：
“狐狸拼命地逃走。”
“它跑得飞快。”
“它伸出腿，换着腿奔跑。”
“狐狸好象是蜷着前腿飞起来似的。”
“它的耳朵紧贴着头，尾巴竖直。”
“尾巴象烟囱。”
“它的爪子向四面伸开。”
“母鸡在挣扎着。”
“瞧，地上还有些羽毛。”
“公鸡飞到木桶上，大声地叫，老奶奶出来了。”
“母鸡向四面八方飞逃。”
“火鸡飞到了半空。”
——这段课堂记录令人信服地证明，早在一年级就可以做很多工作，使儿童在观察画面细节方面迅速地前进。这种进步也就为感知造型艺术作品准备了土壤。不过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使用著名画家的作品，而要先让儿童从观看直观教具中获得分辨细节的能力呢？
——我们先谈谈造型艺术的特点，才有可能对您提出的问题做出较为完满的回答。现在，应当先注意到，直观教具是专为教学目的而编制的。它可以说是以小孩子作为对象的，因此把事物的描绘简化了。根据这些特点，所以人们就把为发展言语而编制的直观教具，也用在培养学生的观察能力上来了。
——我希望把我们刚才关于绘画体裁的谈话继续下去。这样将会有助于我们这些作教师的人，在向学生介绍造型艺术时，能够目的明确地进行工作。
——最流行的绘画体裁之一是风景画，这就是对大自然或各种居民点、建筑物的描绘。列维坦的歌诵俄罗斯大自然的风景画、苏联画家尼斯基等人的风景画都是尽人皆知的名作。凤景画可以而且有必要列入向低年级学生介绍的绘画作品之内。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让儿童欣赏描绘俄罗斯大自然的风景画是这么重要。儿童就生长在俄罗斯，他们在参观旅行、散步、去夏令营和别墅去的时候可以看到许多景物。这些印象不是比看风景画更鲜明生动么？
——当然，从自然界的美得来的直接印象可能是很鲜明的。与大自然的接触能够丰富学生的情感和智慧。这一点我们已经谈到过了。但是，如果把造型艺术作品看作是一种直观教具，借它来提供关于不能直接感知的自然景物的表象，那就不正确了。在我们很熟悉的甚至司空见惯的自然界的景象中，画家却能揭示出它的美的新的方面，使得我们对以前并未觉察到的东西象刚刚发觉一样赞叹不已。
列维坦的画《三月》就可以作为令人信服的例证。春天的蔚蓝色的天空，已经感到春的气息吹拂的余雪，代表着自然界在柔和的阳光下已经苏醒的小白桦树，——这一切，我们都亲眼看见过不知多少次了！然而，画家笔下所创造的那些细节、它们的具体结合、色彩的和谐，却不仅表现了春日的这一刹那间的无可比拟的美，而且激发起我们的欢乐甚至狂喜的情感。不仅如此，绘画还教导（在最崇高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词）我们理解和热爱家乡的大自然。而对家乡的大自然的爱，正是对祖国的爱的一部分。由此可见，风景画里也包含着巨大的教育力量。
——遗憾的是，在对学龄初期儿童的教育中，经常对造型艺术、音乐的作用不够重视。
——您完全正确地强调指出了教育上的形式主义的缺点。文学、造型艺术、音乐，只有在向学生展示出艺术形象，揭示出艺术形象中体现的崇高思想和情感的时候，才能成为强有力的教育手段。
——历史画也有重大的教育意义。希望也谈谈历史画的问题。
——在艺术学里，这种画属于历史体裁。它们反映过去的重大事件和生活在过去时代的人们的日常生活。这种体裁的艺术作品包含着重要的有时是有重大意义的社会内容。弗·谢洛夫的名画《列宁宣布苏维埃政权成立》就是这样的画。
——我从亲身经验中知道，这幅画对孩子们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我让三年级学生欣赏这幅画，孩子们自己看出了许多细节，我感到很高兴。固然，孩子们以前已经看过不少著名画家的作品的复制品，所以他们有了一些感知艺术珍品的经验。
孩子们注意到了列宁的手势：他的一只手向前伸出。他们说，列宁宣布苏维埃政权成立了，他好象在指出，苏联人民将要走过一条巨大的道路，他们将要建设新的生活。在这条道路上将会遇到很大的困难，但是人民能够克服它们，人民的生活会变得光明而幸福。孩子们也没有忽略画家对倾听列宁演讲的人们的描绘：这些人是这一事件的参加者，他们被这一事件的伟大意义激动着，有着深刻的感受。他们的面部流露出赞颂的表情和克服一切障碍的坚强决心。人们尽力挤得离列宁近一些。这个密密层层的人群形成的一圈，好象表明了，人民将紧密地团结一致，去实现领袖的号召。
——关于这幅画，当然还可以谈得很多。您的三年级学生对它的感知很有说服力地证明，学龄初期儿童能够深刻而细致的（就他们这个年龄来说）理解和体会这幅画。可喜的是，儿童比那种只看到情节，对图画只有肤浅的感知的情况大大地前进了。儿童实际上理解了：姿态、手势、面部表情等所有这些细节，都不是偶然的，都有一定的含意，都标志着事件的重大意义，都在表现一种强有力的革命激情。儿童虽然没有说出这些话，但是他们都各有自己的体会，而且正是把这幅画当做艺术作品来欣赏的。关于列宁怎样宣布苏维埃政权成立，可以对学生作一些口头讲述。讲述也能对儿童产生强烈的印象。造型艺术的特点就在于，它能把它要说的人物、自然界、事件变成看得见的东西：这里记录的是一瞬间的情景，但是我们能够看见它的一切细节。创造出了艺术形象，正是它激发着我们的思想、情感……
——当人们谈到艺术的时候，往往特别强调它对发展情感的作用。可是，艺术也给人们许多关于事件、人物和自然界的知识。拿历史体裁的画和描绘我们所不熟悉的自然界的风景画来说，这一点就特别明显。
——当然，造型艺术作品也给我们知识，但是这些知识又是同我们内心激发起来的情感（这正是审美情感）不可分割的。艺术作品给我们带来享受，这是在欣赏美的时候所产生的一种特殊的内心感受。
——当然，学生的情绪状态，随着图画内容的不同，是有各自的特点和细微差别的。这里我想谈谈自己的一些观察，这是三年级学生在学年初欣赏波罗夫的名画《捕鱼》时的情形。顺便指出，在这幅画里，生活的场面是在风景画的背景上表现出来的（体裁的这种相互结合是相当常见的）。
下面是三年级学生的发言（我引的是同一个班级学生的发言，先谈自然景色，后谈捕鱼的人）：
“清晨。太阳刚开始升起，也许还没有升起，只是透出了它的光线。”
“这幅画上画的是清晨。阳光从树林间透过。河面上飘浮着雪白的睡莲。周围一片寂静。”
“太阳还没有升起。东方笼罩着浅黄色的雾。甚至河水也有点粉红色。”
“清早。河岸边飘着美丽的白睡莲，它们已张开了自己丰满的花瓣儿。沿岸长满了绿苔。晨光从小丘上的树木间穿射过来。”
“浮漂儿突然动了一下，捕鱼者急忙探身向前。他的脸高兴……慈祥。”
“捕鱼人凝神等待，他觉得，好象鱼在咬钓钩了。他爱好这项活动，也很有经验。离他不远处，还坐着另一个捕鱼的人。我觉得，那个人对捕鱼这件事有些冷淡。”
“捕鱼人安好钓竿，等着鱼来上钩。他是那么紧张地等待着。捕鱼人脸上露出微笑，这微笑是那么愉快，甚而使人觉得，他随时都可以钻到水里去捉鱼。”
——特别有意义的是，昨天的二年级学生，今天已经在捉模画面上的光线和阴影的关系（“阳光从树林间透过”，“太阳刚开始升起，也许还没有升起，只是透出了它的光线”）。儿童不仅注意到了他们在画面上找到的颜色，而且看出了不同的色调（“东方笼罩着浅黄色的雾”，“河水也有点粉红色”）。
——在低年级学生看希什金的名画《橡树》的复制品时，也观察到儿童的这种品质。我只举出两个学生的描述为例：“太阳照耀着，它照亮了整个树林和林间的空地。树木投下阴影。经太阳一照，好象连小草也带着金黄色。”“青草被照耀得十分明亮。林间空地上洒满阳光，连树木也发出返光来。天空被太阳照成一片浅红。”
——由此可见，儿童在理解明暗分配上前进了一大步，而明暗分配是绘画的重要表现手法之一。在儿童对色调的细微差别及其对物体的受光度的依赖性的理解上，也有同样的情形。
——应当承认，在我们这次谈话进行的时候，我心里曾暗中怀疑：是否有必要去钻这些细节呢，只要学生能够理解画的情节，不是就很好了吗。现在，听了那些入学总共才两年时间的学生们的描述，我才看出，艺术世界使他们在精神上的成长是多么迅速。
——学龄初期的儿童在对绘画的感知上还会有更大的进步。如果，在二、三年级的孩子们看过波罗夫、瓦斯涅佐夫、列维坦、波列诺夫的画，那末，我们认为，在下一年就可以向他们介绍列宾的画。由于，学生在一般发展上取得的很大进展和在欣赏图画方面所积累的经验，他们能够正确地感知象《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这样复杂的作品。
孩子们很自然地谈到，列宾是多么真实地表现了劳动人民在革命前的极端沉重的生活。但是他们还不限于只理解到这一点。画面上的纤夫共十一人，其中每一个人都好象是独特的，与众不同的，每一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肩负着这沉重的负担。譬如说右起第四人吧，他已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拉着，双臂交叉，身体完全躬向地面。他那被晒得黝黑的脸、他的眼睛和那半张开的嘴，都表现出他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极端痛苦。再瞧正当中那个还很年轻的纤夫：他对这种沉重的劳作还不习惯，他步履不稳，这就使得他更加艰难——本来应当象老练的纤夫那样，双臂下垂，而他却用双手抓着那条使他很不自在的皮带；他脸上露出疲倦的表情，而同时也包含着抗议。孩子们对左起第二人谈得最多。这个纤夫也感到沉重，但是这项苦役并没有把他摧折。他的双手自然下垂，脚步均匀。他的脸上露出的不是绝望和痛苦，而是深思。也许，他正在思考劳动人民的命运，相信他们的解放就会来临吧。
——当然，儿童这么深入地钻研这幅高超艺术的珍奇的作品，是非常可贵的。这些都再三证明了：如果教师不引导儿童去接触真正的艺术，而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到俄语、数学的技能和技巧的训练上，那末，怎样能够在低年级做出这些有重大意义的事，是连做梦也想不到的。
——关于小学教学中的缺点，您的论断可能稍许有些夸大，但是就实质而论，您又是正确的。
——我还希望再回头谈谈儿童观看列宾的画的那节课。当孩子们对这幅画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以后，女教师又向他们讲述了，列宾以及其他的伟大画家是怎样精细地研究他们在画面上所要表现的现实生活的。列宾立意要创作《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这幅画以后，以及在后来的创作过程中，列宾曾多次到伏尔加河上去，跟纤夫们一起生活。他不是单单观察他们的劳动和日常生活，而且跟纤夫们亲切来往，竭力深入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他们的思想和感情。
女教师在儿童刚看过图画还保留着新鲜印象的时候的这些讲述，向学生揭示了创作过程的一个重要方面。孩子们还聚精会神地听女教师讲述，列宁对于艺术首先要求真实性，要求深刻而忠实地表现生活。
——了解列宁对文学和艺术的态度是非常重要的！这对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伟大的榜样！
——娜·康·克鲁普斯卡娅在关于列宁的回忆录里写道：“我去西伯利亚的时候，随身带着普希金、莱蒙托夫、涅克拉索夫的作品。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把它们放在自己床边，和黑格尔的作品放在一起，到了晚上，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阅读。他最喜欢的作家是普希金。”（《回忆列宁》，亲人的回忆录。第1卷，莫斯科，国家政治书籍出版社，1968年版）
列宁高度评价和喜爱造型艺术和音乐。娜·康·克鲁普斯卡娅从克拉科夫写给玛·亚·乌里扬诺娃[5]的信里，关于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写道：“……他从熟人那里捡到一份被丢弃的特烈齐亚科夫斯基绘画陈列馆的目录，于是就不止一次钻研它。”（《教育文集》，第11卷，俄文版，第151页）
列宁在童年时期就产生了对音乐的爱好。“……他终生保留着对音乐的爱好，并且精细地理解它。”——季·伊·乌里扬诺夫[6]关于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这样写道。（《回忆列宁》亲人的回忆录。第1卷，莫斯科，国家政治书籍出版社，1968年版。）
高尔基写道：“有一个晚上，在莫斯科，在叶·彼·彼什科娃[7]的住宅里，列宁听到伊撒亚·多波洛文所奏的贝多芬的几支奏鸣曲，他说：‘我不知道还有比《热情奏鸣曲》更好的东西，我愿每天都听一听。这是绝妙的、人间所没有的音乐。’”（《高尔基选集·回忆录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中文版，第43页）
——造型艺术和音乐有一个共同点，这就是通过艺术形象而对人发生影响。在音乐中，艺术形象是依靠声音手段来塑造的。音乐作品的最重要的基础是旋律，也就是说，是相互结合成一定的整体的，结构完整的声音的有秩序的组合。
——在低年级的实际工作中，有时候看到学生对唱歌课不感兴趣。当我想找出这种现象的原因时，就产生一个想法，我觉得在教学法上并不是一切都很完满的。
——您的推测是对的。遗憾的是，在学校里进行的合唱，往往听起来是单调乏味地高声喊叫那些重读的音节，也就是说，突然地把旋律分解成组成它的声音，而缺乏柔和的过渡，缺乏多样化的音调。这样的唱歌不会给儿童以审美的享受，唱歌课对他们说来反而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我想，如果把唱歌教学同欣赏音乐结合起来，是可以避免这种状况的，从而把合唱变成美育的重要因素之一。
——怎样把唱歌同欣赏音乐结合起来呢，是不是学生学唱什么歌曲，就让他们听这首歌曲呢？
——我说的是另外一种意思，就是专门让儿童欣赏音乐。如果师教会弹钢琴，就用钢琴弹奏短的曲子给他们听，要么就放唱片。例如，我教的一年级学生，在第四个学季，除了学唱一些歌以外，还欣赏了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古老的法兰西小曲》、《波尔卡舞曲》。这些短曲是用钢琴演奏的。
——欣赏音乐非常有助于丰富儿童的审美情感，形成艺术趣味，也有助于演唱歌曲。经验证明这样来安排教学是适当的，就是先让儿童把歌曲听几遍，然后再来学唱它。一年级学生，在第三个学季里，除了学唱的歌曲外，还欣赏了《空中之歌》（斯塔罗卡道姆斯基作曲）、《滴答一滴答》（列维娜作曲）、《春之歌》（乌克兰民间歌曲）。孩子们很爱哼唱他们所听过的旋律。教师也鼓励他们的这种愿望。在特·尔·别尔克曼和克·斯·格里辛柯合写的《唱歌教学过程中学生的音乐发展》一书里，记述了取得很好效果的教学工作的经验。
——遗憾的是，人们对低年级的唱歌教学常常看得很狭窄：就是只掌握一些唱歌技巧就行了，而没有跟学生的发展联系起来。还有一种障碍，就是把一些音乐听觉不好的儿童看成是些没有希望的人。
——缺乏音乐听觉这一点，似乎被认为是某些儿童不能很好掌握唱歌技巧的依据。在特·尔·别尔克曼和克·斯·格里辛柯的书里令人信服地证明了：那些初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能力掌握唱歌技巧，并且在音乐发展方面几乎毫无希望的学生，竟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举例来说，萨沙就是这种“毫无希望的”学生中的一个。可是经过了两年的教学，他得到了很大的进展。应当承认，萨沙，顺便地说，还有几个别的学生，对个别技巧的掌握是进行得不平衡的。对萨沙来说，靠想象区别乐音的能力，就比他的发声（即准确地按照高度发出乐音）的能力发展得更快。
——据我的理解，在学生的音乐发展和在他们的一般发展上下功夫，这是使儿童在掌握唱歌技巧方面迅速进步的必要条件。
——这话很对！音乐课本身就在不仅以它的特殊的内容，而且以这种课业要求学生目标明确、精力集中、有自我监督能力等，在促进着学生的一般发展。
——演唱歌曲和欣赏音乐绘学生以审美享受，使他们变得精神高尚。这里说说我观察到的一种情景。
在二年级的一节课上，女教师似乎无意地用钢琴弹起一首《摇篮曲》，这个曲子是孩子们以前学过的。有几个学生一听到琴声，完全没有任何外来诱因地，就跟着轻声地唱起来，接着又有别的学生加入，很快地全班学生都唱起来了——他们唱得那么柔和悦耳、动人心弦。孩子们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他们对音乐的这种敏感性说明，音乐已经渗入他们的心灵，已经成为他们内心深处的精神需要之一。
——是的，对音乐美的感受能促进儿童的发展。但是这并不排斥给儿童讲授一些关于音乐作品以及作曲家的知识的必要性。
——不仅并不排斥，而且使儿童具有这些知识还是审美享受的条件之一。如果儿童不会欣赏图画，他就不能把它作为一件艺术作品来感知。如果儿童不会欣赏音乐（而为了能够欣赏音乐，就必须具备关于音乐作品的特点的哪怕是起码的知识），那末对音乐的感知就将显得很贫乏。
教学实践证明，在正确进行音乐教学的情况下，一年级学生就已经能够分辨愉快的、欢乐的、忧愁的、哀伤的乐曲。二年级学生已经能够体会到不同的作曲家（柴可夫斯基、格里戈）所写的华尔兹舞曲的节律结构的特点，区分出作品中的各个对比部分。
——唱歌多半是由专科教师教的。至于带班的教师，并不是深入理解音乐教学的情况。再说，是不是有这种需要呢？因为，要深入了解唱歌教学和其他各种音乐课业的情况，非得具备专门的知识不可。
——当然，不是每一位教师都能干预唱歌教学法的专门问题的。但是这并不排斥把音乐教学跟向学生介绍造型艺术、文学艺术的宝贵财富结合起来，实际地解决美育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