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个评论
我已经提到过,在前苏联学者凯德诺夫那里,这个“十六要素”成了列宁为写作唯物辩证法论著而做的“第一个计划”。前苏联《哲学史》第5卷的作者则认为,列宁的“十六要素”是“在马克思和恩格斯之后对辩证法各个方面或要素的最充分和多方面的简要论述”(114) 。对这些说法,我基本上是不赞成的。从前面章节的讨论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这个“十六要素”只是列宁对自己从研究黑格尔哲学的过程中直接获得的有关辩证法和认识论的印象最深的东西所进行的一个并不全面的概括,而不像前苏东学者所说的那样,是列宁建构辩证法体系逻辑的“计划”,或者是列宁关于辩证法理论的多方面的“最充分”的论述。
此处还有一个疑点,即为什么列宁在这个小结式的理论概述中,完全没有涉及自己在研究和思想实验的逻辑重构中已经发现的新东西,即实践的逻辑。我注意到,国内学者丛大川先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丛先生将列宁的“十六要素”与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做了一个比较性研究。(115) 他从哲学对象、哲学基本问题和逻辑基石、逻辑轴心、认识论、世界观和历史观、思维方式六个方面出发,对两个提纲进行了具体的对比和分析,结果发现两者之间存在较大的差异。一语概之,马克思的提纲是“实践唯物主义”,而列宁的“十六要素”则是“物质本体论的辩证唯物主义”。丛大川先生认为,列宁的“十六要素”中恰恰缺少了马克思在“提纲”中阐发新世界观时所强调的实践和社会历史存在。我认为丛先生的这个结论当是基本准确的判断。可是,列宁在这个对辩证法的总体概括中未曾涉及其时他已经自觉到的实践逻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丛大川先生的答案是: 恰恰因为列宁持有“物质本体论思维方式”,才导致他不可能在“十六要素”中引入实践的观点。(116) 对这个结论,我就不敢苟同了。我猜想,丛大川先生或许还未对“伯尔尼笔记”作更深入、系统的全面研究,从而没能发现笔记中列宁哲学思想发生的重大改变,所以丛大川先生固然也敏锐地注意到了“十六要素”中存在的这个问题,却未能真正解答它。我自己的判断是: 正因为这个小结并不是列宁有意识地为自己正面建构一个唯物辩证法理论体系而做的写作计划,而只是简要地概括自己在读书进程中印象最深的心得,特别是在辩证法(和认识论)方面的基本观点而已,所以也就没有再深一步提出辩证法和认识论的实践基础问题。可以想见,列宁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所作的这个“十六要素”的读书总结,如今竟然直接成了后人建构辩证唯物主义和唯物辩证法体系的重要逻辑构架。
读完《逻辑学》一书后,列宁得出了一个与他研读黑格尔哲学伊始所持的观念几乎正好相反的结论:“黑格尔逻辑学的总结和概要、最高成就和实质,就是辩证的方法,——这是绝妙的。还有一点: 在黑格尔这部最唯心的著作中,唯心主义最少,唯物主义最多。‘矛盾’,然而是实事!”(117) 这段话,对一些不懂辩证法的西方学者来说,自然是无法理解的,他们不能也不愿相信列宁竟可能从黑格尔的书中读出唯物主义来!(118) 可是,列宁最终是读懂了恩格斯的这句话:“黑格尔的体系是颠倒过来的唯物主义。”(119) 因此,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并不是仅仅在词句上颠倒回来的黑格尔,而是从实践主体出发的逻辑地颠倒回来的“黑格尔的体系”。显而易见,这个心得与之前列宁在研读黑格尔的早期,指称黑格尔哲学“十分之九都是些外壳、皮屑”(120) 的态度,已有了天壤之别!
(1) 参见拙文《波兰尼意会认知理论的深层构析》,载《江海学刊》1991年第4期。
(2)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3页。
(3)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3页。
(4)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8页。
(5) 黑格尔: 《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第15页。
(6)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5页。黑格尔的观点可参见《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第11页。
(7)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7页。
(8)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7页。
(9)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96页。
(10)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97页。
(11)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17页。
(12)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22页。
(13)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27页。
(14)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46页。
(15)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52页。
(16)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58页。
(17)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2页。
(18)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6页。
(19)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4页。
(20)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452页。
(2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34页注2。
(2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29页注1。
(23)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4页。
(24)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4页。
(25)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5页。
(26) 参见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397页。
(27)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5页。
(28)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5—166页。
(29)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6页。
(30) 参见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403页。
(31)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70页。
(32)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85页。
(33)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87页。
(34)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308页。
(35) 参见敦尼克等主编《哲学史》第5卷,秦念方、何清新、齐力译,三联书店1976年版,第176页。
(36) [苏] 德波林: 《<列宁文稿>第9卷序言》,载《列宁文稿》第9卷,苏联国家出版社1929年版,第9页。参见本书附录二。
(37) 凯德诺夫: 《论辩证法的叙述方法》,贾泽林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330页。
(38)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89页。
(39)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0页。并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537页。
(40) 参见凯德诺夫《列宁<哲学笔记>研究》下卷,章云译,求实出版社1984年版,第300页。
(41) 黑格尔: 《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533页。
(42)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0页。
(43) 参见凯德诺夫《列宁<哲学笔记>研究》,章云译,求实出版社1984年版,第302页。
(44)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0页。
(45) 黑格尔: 《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537页。
(46)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2页的原件。
(47)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2页。
(48) 参见凯德诺夫《论辩证法的叙述方法》,贾泽林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330—331页。
(49)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1页。
(50)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1页。
(51)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1页。
(52)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第13页;第17页。
(53)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90页。
(54)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92页。
(55)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2页。
(56)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91页。
(57)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7页。
(58)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2页。
(59)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22—123页。
(60) 黑格尔: 《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300页。
(61)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32页。
(62)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65页。
(63) 黑格尔: 《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66页。
(64)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17页。
(65)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2页。
(66)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9页。
(67)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第153页。
(68)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15页。
(69)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第360页。
(70)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6页。
(71)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90页。
(72)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19页。
(73) 参见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398页。
(74)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7页。
(75)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7页。
(76)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66页。
(77)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3页。
(78)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6页。
(79)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8页。
(80) 黑格尔: 《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第42页。
(81) 黑格尔: 《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第41页。
(82)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第125—157页。
(83)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6页。同时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18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271—275页。
(84)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251页。
(85)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42页。
(86)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3页。
(87)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27页。
(88)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154页。应该说明的是,杨一之先生翻译此文时,将德文中的Verhältnis一词译为“对比”。这一点可参见中译本同一页注释。然而,列宁却使用了俄文中的“关系”(омнощенце)一词来转述此词。[参见《列宁全集》(俄文)第38卷,苏联国家政治出版社1958年版,第142页。]所以,新旧中文版“哲学笔记”均在这里将Verhältnis一词译为“关系”。我以为这是对的,符合列宁此处文本语境的原意。
(89)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28页。
(90)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55页。
(91) 参见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313—314页。
(92)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33页。
(93)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34页。
(94)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35页。
(95)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37页。
(96)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9页。
(97)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5页。
(98)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201页。
(99) 参见黑格尔《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第14页。
(100)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7页。
(101)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20页。
(102)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7页。
(103)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97页。
(104)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99—105页。
(105)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56、 132页。
(106)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58—159、186页。
(107)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78、88、91—95、99页。
(108)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8、131页。
(109)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29页。
(110)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47—150页。
(111)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72页。
(112)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01—103页。
(113)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19页。
(114) 敦尼克等主编: 《哲学史》第5卷,秦念方、何清新、齐力译,三联书店1976年版,第185页。
(115) 可惜的是,丛大川先生仍然顺着前苏东学者的思想,非反思地将列宁的“十六要素”指认为“世界观和认识论理解的辩证法体系的要素性蓝图”。(参见丛大川《辩证法体系: 马克思与列宁》,载《云南社会科学》1995年第2期。)
(116) 参见丛大川《关于列宁<哲学笔记>的理论思考》,载《延边大学学报》1997年第4期。
(117)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202—203页。
(118) 参见[奥]威特尔《辩证唯物主义》,周辅成等译,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145页。
(119)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202页。
(120) 《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2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