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理性与存在的层次
近代哲学常常被划分为经验论与唯理论这样的二元对立,这样的划分在简化问题的同时也给后继者带来了想象的范式禁锢。这个范式已不合时宜,也不能充分反映时代精神的层次性展开的丰富场景与空间。因而,即便仍被采用也不过是就便而已。就层次性而言,也可以把人的存在——无论是精神还是行为实践——划分为理性与非理性两个层次。
其实,理性、非理性之争在哲学史上也一再重现。理性主义是西方哲学两千多年发展的主导方面,非理性主义是其附属方面,双方构成西方哲学史中一对如影随形的矛盾。这一矛盾来自古希腊理性的两大精神要素逻各斯和努斯的辩证式交替上升,譬如柏拉图的“迷狂说”,但不是前理性的迷狂,而是理性基础上的迷狂。有别于中国传统的非理性,西方哲学的非理性是由理性中的努斯发展出来的,但常与宗教神秘主义合一,到黑格尔才将两者明确分开,但仍免不了堕入理性神学。[24]如果说在诸如哲学之类偏向理性分析的场域,这种争论本身还遵循理性探讨的基本范式,那么在文学艺术的场域则是另一番景象了:用身体进行的写作、不满情绪的发泄与对历史的无知生产着逻辑混乱的文字;本能与身体不仅是探讨的概念,而且是鼓吹野性和纵欲,消解传统道德规范与价值观的现行武器。如果说它在过去曾经起到警惕理性的效果,那么在现代理性、非理性同时展开的多层次世界,如此简单的“颠覆”何益之有?在这个社会性的共在世界,情绪、冲动难道与理性注定只能你死我活吗?本属于不同品质层次的激情书写与冷静分析被压缩在一个单一的层次,如果不能共享这个现存层次,就只能混淆读者的视线与浪漫的人生想象。
对非理性的层次理解就是用理性的思维来理解非理性,把握各种非理性的力量,从不同的层次上对其界定。非理性并不是理性的对立面,而与理性一样是人的能力,是人生存必需的两种能力,它们一起伴随我们的一生,相互协调、相互纠缠,共同建构整全的人生,让一个人生活得美好、幸福而有价值,让一个社会规范有序而又温暖。非理性的层次与理性的层次一样可以构成一个层次性的链条,看似只有一两个层次之隔,其实可能隐藏着许多不同质性层次的困难需要贯穿与连通。异质性之间常常需要许多不同的层次作为中介,让异质与断裂得到平滑的连接,平滑得好像“相似”甚至同质。随着尺度上的延伸,我们会发现许多层次的差异,但是,它们因属于同一类型或者性质而形成层次束。观念的历史演变显现出层次的不断衍生与后退,看似快接近真理,却又冒出一个中介性的新层次,而真理目标又远离一步。
古老文明的现代化历程总是曲折不断,启蒙运动让自由、民主与平等的观念深入人心并遍及世界每个角落,似乎令王权政治与传统等级观念一去不复返,从此就是美好的公正、正义畅行的世界。然而,王权却一再复辟,就连美国建国领袖在制定宪法时还担心总统权力过弱,不承想后来的发展趋势却是总统权力越来越大,表现出当代社会结构再次分化并走向新型王权与贵族化的趋势,尽管有各种各样的选举、法律监督等民主制度的社会制衡性设置,情况也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