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了
我们走到向着大海的胸墙去看表演。空中的飞机没有比黑胡椒粒大多少。我们之所以能认出是飞机来,是因为其中有一架的尾巴冒烟了。
我们还以为冒烟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呢。
我站在H·洛·克罗斯比旁边。他刚好在大吃大嚼,吃一口信天翁肉,喝一口本地甜酒。他的嘴唇油光可鉴,一吐气一股模型飞机粘胶的味道,我又感到十分恶心。
我一个人退到向着陆地的胸墙那面,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在我和其他人们之间,隔着六十英尺长的旧石路。
我看见那些飞机要在堡垒的脚下做超低空飞行,可在这里却看不到。然而恶心使我对此不感兴趣。我回过头来,看着那些呼啸而来的战斗机。当它们开始射击时,那架尾巴冒烟的飞机兀地出现了,飞机肚子朝天,烈火熊熊。
这架飞机又从我的视线中消逝了,在堡垒下面的悬崖上坠毁了。装载在它上面的炸弹和燃料爆炸了。
其余几架飞机隆隆掠过,声音越来越小,似一些蚊子在哼哼。
然后是一阵岩石崩裂声,“爸爸”城堡上的一个大塔楼裂了,“轰”地一声坍进大海。
站在朝向大海的胸墙上的人们万分惊恐地看着塔楼坍塌后留下的大窝。然后我们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岩石崩裂的声音,忽高忽急,好似交响乐般的谈话。
这阵谈话进行得非常迅速,新的声音不断地插进来。那是堡垒的木桩在哀叹它们的负担太重了。
一道裂缝,如闪电般地横贯大墙,距离我缩着的脚趾只有一英寸。
它分开了我和其他人。
堡垒呻吟了一会儿,嚎啕大哭起来。
人们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他们和成吨的砖石建筑一样,东倒西歪,摇摇欲坠。虽然那条裂缝只有一英尺宽,那些人却像赴汤蹈火一样跳得那么高,那么远。
只有我的镇静从容的蒙娜轻轻一跳跨过了那条裂缝。
这条裂缝啮合了;又裂得更宽了,斜眼睛看着人们。被困在危险地带的还有H·洛·克罗斯比和他的黑兹尔,霍利克·明顿大使和他的克莱尔。
菲利普·卡斯尔、弗兰克和我从深渊的这一边伸手过去把克罗斯比夫妇拉到安全的地带。接着我们的手臂又恳求地伸向明顿夫妇。
然而他们面无表情。我只能猜测他们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我猜想:他们正在考虑怎样保持尊严,此时此刻该作何种表情才不失体统。
恐惧是他们的风格。我则怀疑自杀是不是就是他们的风格?然而他们的高贵风度要了他们的命。因为他们脚下月牙形的城堡不可阻挡地从我们这儿移开了,就像一艘远洋货轮离开码头一样。于是航海的形象好像也出现在将要出海的明顿夫妇的脑海中,因为他们无力但却亲切地向我们挥手告别。
他们手挽着手。
他们面向大海。
他们走了,他们以灾难性的速度急奔而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