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
波克农告诉我们:“今天我要做保加利亚的教育部长、明天我就是特洛伊的海伦。”他的意思很明白不过:每一个人都应当做他或她是的那种人。在地下密室里,在《波克农的书》的帮助下,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波克农邀请我和他一起唱:
“我们干着,心不在焉地干着,
心不在焉地干着,心不在焉地干着,
我们泥人该干的,泥人该干的,
泥人该干的,泥人该干的,
泥人在干着,泥人在干着,
泥人在干着,泥人在干着,
直到我们爆炸了,身体爆炸了,
身体爆炸了,身体爆炸了。”
我为这首小诗谱写了一个曲子。我一边蹬着那辆自行车转运风扇,好给我们带来新鲜空气,一边低声吹着口哨。
我大声向蒙娜说:“人类吸进氧气,呼出二氧化碳。”
“什么?”
“科学。”
“噢!”
“人类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人生的秘密之一是:一些动物吸进去的也就是一些动物呼出来的,反之亦然。”
“我本来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谢谢你。”
“不客气。”
我蹬着脚踏车,空气渐渐变得甜美而清新了,这时候,我从自行车上下来,爬上了铁梯,看看气候是不是和上面一样。我在一天之内这样做了好几次。第四天,我从盖子上的小缝中看到天气好像已经有一点稳定下来了。
所谓稳定不过是风暴的稳定,因为龙卷风还和以前一样多。不过它们的嘴不再狼吞虎咽了,也不再咀嚼大地了。那些面向四面八方的嘴小心地退到半英里之高的空中。它们之间高度之差越来越小,所以山洛伦佐很可能被一片透明的防龙卷风的保护层隔离起来。三天以后,我们确定龙卷风确实像是真的静止了。我们从水箱里取出水来,把饭盒都装满了才走了上去。
空气又干又热,周围寂静无声。
我曾经听说有人提出过一种想法,说是就温带来说,应当有六个而不是四个季节:夏季、封冻季、冬季、解冻季和春季。当我在我们的出口边直起腰来,又看、又听、又闻的时候,我想起了这种说法。
没有什么气味,也没有什么动静。每走一步我都要在蓝白两色的霜上弄出一阵沙哑的声响,而每一阵响声又都引起很大的回音。封冻季节到了,大地茫茫,一片蓝白。
今后将永远是冬天。
我帮助我的蒙娜钻出了我们的密洞。我警告她,千万不要用手碰到那蓝白色的霜,手也不要挨着嘴唇。我告诉她:“死神从来没有像目前这样雷厉风行。你只需用手摸摸地,再摸摸嘴,你就完了。”
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一个差劲的母亲。”
“什么?”
“母亲——大地呀!她不再是一个好母亲了。”
“喂!喂?”我对着城堡的废墟大声喊。那可怕的风已把大石堆吹成峡谷了。蒙娜和我有意无意地寻找了一下还有没有幸存的人,我们之所以有意无意,是因为我们感觉不到还有生命存在。连一只只啃东西的、嗅觉灵敏的老鼠都没有幸免于难。
宫殿大门的拱门是仅存的还没有被破坏的人造之物。蒙娜和我走到它的前面。门座上有用白漆写的波克农的小调。字迹清楚,是刚写上的。它证明在风灾之后有人还活着。
那支小调是:
“有一天,有一天,世界末日要来到,
上帝要把他借给我们的东西索还。
而如果在那一天你想责难上帝的话,
你尽管去骂他,而他只会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