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舞子会议

恰好这时松方、野村两位大臣也到舞子来看我，于是三位在我病床前鼎向而坐，在我的住处再次举行了会议。我再次陈述了前天以来发给伊藤总理两份电报中的内容，认为，暂且先拒绝俄、德、法三国的劝告，看它们接下去会有怎样的动作，在彻底探清了它们的真意之后，还可在外交上进行重大的调整。伊藤总理听了以后反驳我说，此时此际在未对后果进行仔细探讨的情况下贸然拒绝三个大国的劝告，未免太过草率，且俄国自去年以来的一系列举动就已充分显示了它的真正用意，我们现在再去挑衅它，就会给予它们合适的借口，相当危险，可以说，眼下正面临着危机一触即发的微妙时刻，没有余地可在外交上进行重大的调整。松方、野村两位大臣的意见也都偏向于伊藤总理。大家的意见都是这样，我也就撤回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对于伊藤总理带来的御前会议讨论的结果即召开各国会议的主张，我表示碍难同意。其理由是，如果召开各国会议，参加者除了对立者的俄、德、法三国之外，还会有两三个大国加入，这五六个大国是否会同意参加目前尚难确定，即便答应参加，选定一个地方之后实际举行也要花费不少时日，而日中媾和条约的批准交换日期就迫在眼前，若和战长久举棋不定，只会使时局变得更加困难。且一般来说，在国际会议上讨论这样的问题，各国必定会从本国的利害关系出发来提出主张，会议的议题未必会局限于辽东半岛一个问题，说不定会从这一议题派生出各种话题，各国会互相提出许多要求，最终甚至有可能破坏整个《马关条约》，这等于是我们自己招来了欧洲大国的新干涉，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伊藤总理和松方、野村两大臣也觉得我的说法有道理。然而究竟应如何来处理这一紧迫的问题呢？广岛的御前会议已经做出了决定，认为在目前的形势下不可再增加新的敌国，俄、德、法三国若决计将干涉进行到底的话，其结果自然就是我们不得不答应他们提出的所有或部分的劝告要求。我国目前的处境，除了要应对俄、德、法三国干涉的严峻问题之外，还没有彻底了结与中国之间的和战问题，如果与俄、德、法三国的交涉旷日持久的话，中国很有可能会趁机拒绝批准和约，说不定《马关条约》最后会成为一纸空文。经讨论，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应该力图将两个问题明确分开，不要使其彼此互相牵连。简而言之，即便对三国不得不做出彻底的让步，但对中国却是一步都不能退让，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将这一方针贯彻到底。内务大臣野村当晚即离开舞子赶往广岛，将我们讨论的结果向皇上禀报，并获得皇上的允准。但是这一决定，毕竟还只是今后想尽一切办法之后万不得已时才最后施行的方策，在此之前仍然应该通过各种谈判途径来达到目的，且距媾和条约批准交换的日期还有十余天，应尽可能针对三国的劝告来充分陈述我方的理由，力图使对方撤回劝告，或者使其放宽劝告的期限，与此同时密切关注其今后的动向。另一方面，我们或可在此之际设法获得其他两三个大国的强有力的支持，或者是牵制住三国干涉的势头，使其热度慢慢地冷却下去，万一陷入了兵戎相见的不幸境地，也要比我单方面冒此危难要好得多。然而此事的应对毕竟时间紧迫，自然不可期望一定会成功，尽管如此，在施尽一切计策之前，不可将我们的最后决定轻易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