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Hymes的美洲原住民研究

2.3.1 Hymes的美洲原住民研究

Hymes拥有人类学硕士学位,博士阶段转向语言学方向,并获得了人类学和民俗学的辅修学位。这样丰富多元的学术背景为Hymes提供了探索语言运用、口头叙事和口头诗歌、人类学语言学历史、美国原住民和神学等多个领域的机会(Johnstone & Marcellino 2010)。Hymes的经历和教育背景都与他的研究紧密联系在一起。他将民谣和民间故事等口头艺术(folklore)引入语言学分析之中,运用交际民族志的方法对其进行研究。Hymes(1971)认为口头艺术作为一种程式化的言语类型,能够揭示语言学理论中被忽略或者被误解的基本语言特点;反过来,如果只是按照以往的研究方法从语法描述的角度出发是无法充分理解口头艺术的丰富性的,所以交际民族志也有利于推动民俗学研究。因此,他提出将二者结合,将口头艺术视为交际事件,从而分析口头艺术这一交际事件涉及的场景、表演者、观众和其他交际要素(Saville-Troike 2008)。

Hymes在美国西北沿海地区进行了常年深入的田野调查,对美国原住民的文化、生活和语言都进行了深入翔实的调研和记录。他通过口述笔录的方式收集了大量的口头艺术,并运用交际民族志理论对其进行分析。这部分研究成果在他的论文集《“我没能够告诉你”:美洲原住民民族志诗学论文集》(“In Vain I Tried to Tell You”: Essays in Native American Ethnopoetics)中得到了集中呈现(Hymes 1981)。

Takelma是俄勒冈州西南部的一个印第安人部落。在他们的民间故事中,熊是一种经常出现的角色(actor)。Sapir(1912)很早就注意到了熊在Takelma文化中的重要性,并指出,在讲述民间故事时,L-可以被自由地当作熊所讲出的每一个词的前缀,从而表现熊的粗鲁。而后又进一步指出,Takelma语中郊狼会以无意义的s-或者c-开腔,而灰熊则会使用清声(voiceless)边音L-,这个特点将熊和郊狼区分开来。但Hymes发现这一结论并不正确。首先,L-并不能将熊和郊狼区分开来,熊有时候也会在单词前面加s-。如在民间故事《郊狼求爱》(Coyote Goes Courting)中,棕熊说出明显带有威胁性的叠句“吼吼吼吼”(Hau hau hau hau)时,在句首使用了前缀s-;在《灰熊和黑熊》(Grizzly Bear and Black Bear)中,一只母灰熊进行呼唤时,也在呼唤前面添加了s-的前缀。其次,并非所有的熊,甚至并非所有的灰熊都使用s-和L-这两个前缀。在《郊狼求爱》中,一只公灰熊两次使用了“吼吼吼吼”(Hau hau hau hau),但是这前面没有使用任何前缀;同样的,在《老鹰与灰熊》(Eagle and the Grizzly Bears)中,一只年龄较小的母灰熊重复了“吼”(hau)六次,但一次都没有使用前缀。最后,前缀的使用也不是自由随意的。前缀的使用不仅和角色有关,也和具体的情境有关。只有在合适的情境下才能够使用特定的前缀,前缀的使用能够给话语附加特定的表达意义,从而提升行为的效果。Hymes对前缀出现的条件进行了分析,并据此推断,这两个前缀具有特殊的表达意义,这种意义与具体的语境互动,控制着真实的使用情况。这一文本透露的信息反映出Takelma人可能也有对于表达性前缀的使用规则,这些前缀的使用是和具体语境紧密相关的。

和很多印第安族群一样,对于已经灭绝或是已经完全融入另一个文化的群体来说,前人留下的日记、文本、辞典等是可以用来重建这些共同体文化的仅存信息资料。Hymes将一个个印第安部落视为独立的言语共同体,这些共同体具有规模小、与外部交流较少和历史变迁较慢等特点,在一定历史时期中这些言语共同体内部在语言、文化、习俗上具有高度同质性。因此,Hymes能够依据有限的资料来最大限度地还原和重现共同体的文化“常识”。就像Takelma的例子一样,Hymes通过综合交际民族志和民族志诗学的理论,对语言学家和人类学家以及他自己所记录的语料进行分析,揭示文本内部的诗体结构和连贯性以及开头结尾和转折的措辞模式,推测角色和角色们行为的合理性,试图重现这些文化中的“常识”(common knowledge)(Saville-Troike 2008)。这其中对民间故事中角色的交流和话语的表现的分析也为语言学提供了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