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3 人类文明对自然的粗暴干涉

5.3.3 人类文明对自然的粗暴干涉

福克纳的笔下,没有人类干涉状态下的自然界,一切都是美好而静怡的。“叶子、枝桠与微粒,空气、阳光、雨露与黑夜,橡实、橡树、叶子再又是橡树,天黑天亮天黑再天亮,周而复始。”[89]这种本真状态的自然界中所塑造的动物形象具有和自然界相通的灵性。作者用艾萨克的经历来表达了这样的生态观念。艾萨克听从了山姆的劝告,不带着枪进入森林,渴望能邂逅这只代表了自然灵性的熊,久寻不遇后,他意识到“身上仍然有文明的污染”。当他抛掉了指南针等工具后,终于看到了这只森林英雄。福克纳的生态观念是跃然纸上的:自然的灵性、完整与美好是和人类的所谓技术、武器、文明格格不入的。人类的强力闯入,在《熊》中产生表现出对自然界的多重影响。

这种影响力首先表现为对动物的迫害。福克纳要表达的生态观是:当人类带着武器和征服自然的想法进入森林的时候,是无法真正占领自然的;当人类要炫耀自己的武力、迫害具有灵性的动物和自然环境的时候,要费劲周折。人类已经把征服“老班” 当成是彰显自己能力的一种手段了:“我离它才25英尺,可是一连五枪都没打中他”;“不过咱们也让它流了血,康普生将军让他流了血,这一点咱们以前都没有做到”[90]。为了征服自然,“老班”的尸体上呈现的不仅是最后这次猎杀造成的伤痕,包括许久前“断了脚趾的脚”;陈年旧伤变成了“皮底下的小硬块,那是历来打在它身上的子弹,一共52颗,包括大铅弹、步枪子弹和散弹。”大熊离世时候的表情痛苦而充满仇恨,“眼睛是睁着的,嘴唇怒咧着”。

其次这种影响力表现在对整个生态系统的破坏。征服“老班”和森林的结果就是“尚未真正大砍大伐之前,那些尚未建成的新木材工厂和尚未铺设的铁轨、枕木就把阴影与凶兆带进这片注定要灭亡的大森林”[91]。代表着自然超灵力量的大熊被杀死后,曾经生机勃勃、盎然生机的丛林已经面目全非了,火车咆哮着从森林中呼啸而过,小说中这样一段文字控诉了人类无视自然界内在价值的后果:“火车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开始移动,它用仿佛不会枯竭的气力迅速的搅动着周围的空气,车厢之间不流畅的连接处发出一种与火车逆向而行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撞击声。当火车的最后一节也开始移动,那种仿佛不会枯竭的嚣张暴力转变成一种深深的、缓缓地、一段段的力量。他站在炮塔上,看到的先是一个完整的火车头,接着看到它的曲线,最后看到它完全消失在树林中,身后拖着一节节的火车头,好像一条黑暗的小小的无毒蛇钻进了树丛。”[92]主人公艾萨克将火车比喻成蛇,在《圣经》中代表着诱惑人类犯错的蛇(火车)将本时代的人类引向新的罪恶,象征着现代物质文明进步的火车打破了荒野本来的面目。

但是这种人为的对自然的破坏,最终是一场闹剧,在伟大的自然面前,人的力量其实是再渺小不过的。福克纳对于人类文明干涉大自然一事的态度是明确的,人类曾经因为征服自然界、征服动物而洋洋自得,但是那个将尖刀插进大熊老班的胸膛的猎人布恩,却在几年后疯掉了,一个杀熊英雄变成了无能与歇斯底里的形象,人类可以破坏代表自然超然力量的动物的神性,但是这种强行破坏最终也必将伤害人类自己,小说结尾猎杀大熊的猎人布恩的发疯和死亡,就是福克纳对人类肆意侵犯自然发出的严正警告。小说结尾用成年艾萨克的进入森林的情节表明,这场文明征服荒野的过程是一场闹剧。成年后的艾萨克进入森林,靠的是太阳而不是指南针找路;靠树木的方向就能给自己定位;作者期望的是,人类文明对自然的侵害,是大自然中不协调的一笔,会最后被自然同化而消失:“树干上钉着那一只盛着润滑油的铁皮罐,但它饱经风霜,生了锈,也显得不协调,但是现在伤口已经被大森林消融一切的同化力所治愈。”[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