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 《野草在歌唱》中的生态整体主义

5.4.2 《野草在歌唱》中的生态整体主义

利奥波德的大地伦理学将伦理的适用范围扩大到了土壤、水、植物和动物,生物权利要扩展到所有的自然物,否定了人类统治者的地位。当人类否认自己的普通生物公民的身份而滥施权利的时候,自然的整体性、和谐性和稳定性就会被破坏,而这种破坏的后果必然由人来面对和承担的。

(1)人类与自然之间的裂隙

婚后的玛丽住在农场,描写农场自然环境的笔触下到处都是被人荒蛮开发的场景。“特莱斯的农场上简直没有一棵树。这足以表明他耕耘无方;农场上犁出了一条条大沟,多少英亩乌黑肥沃的好地都因为滥用而变得贫瘠。但是他毕竟赚到了钱,这才是正经大事。”赚钱是农场主们要考虑的第一要义,他们只被眼前利益所驱使,根本不去想环境被破坏的后果。“早在他买这个农场之前,有个开矿公司把这块地方的每一棵树都砍掉了,剩下的只是些粗陋的矮树和连绵的荒草。”

偶尔,人类会为这种赤裸裸的索取感到惭愧,但是只是闪过一念,并不会影响继续掠夺土地的行径。“查理·斯莱特心里产生了一种不愿意说出来的惭愧感,觉得自己从土地里取出了那么多东西,却没有放进去一点东西。”[97]

小说里只有个别人是对土地充满感情的,但是个人的微薄之力是无法改变庞大的社会形成的思维积习。迪克无法和玛丽达成共识,因为玛丽只是从表面看一个农场,把它当做一架赚钱的机器;而迪克“爱农场,农场已经成为他血肉的一部分。他喜爱一年四季缓慢的交替,置于她一提起来就以轻蔑的语气斥之为不值钱的庄稼,他也热爱它们反复无穷的变化”[98]。但是在生态破坏的大环境下,土地成为人们榨取财富的手段,有钱人盘剥穷人,白人排斥黑人,只凭着迪克一个人力量,是无法改变这种局面的。迪克多次的失败、最终面临着破产的局面,就是生态整体性被破坏的必然结局。

(2)人类社会内部的道德主体性的歪曲

利奥波德的伦理学的道德关怀是将自然中的每一个成员来平等对待,这个理论的重点是人与自然界的万物的道德主体性的平等,但是如果人类之间都不能做到平等相待,这种道德关怀的扩大又能真正实现吗?这部小说里的不平等主题,不仅表现在人与自然、男人与女人的关系上,还表现在白人与黑人的关系上。

小说的主要线索之一就是南非社会的种族隔离。这种社会不平等是长久的历史沉积造成的,白人与黑人的隔离是要坚持到死的定律,哪怕最后运输玛丽的尸体的时候,都不能把黑人摩西和白人玛丽的尸体放在同一辆车子上。玛丽本身也是对黑人充满了厌恶和鄙视感的,“她恨他们那样半裸着身子,弯着腰,蠕动着那筋肉结实的乌黑的身体……,而最使她厌恶的是他们身体上发散出来的一股浓烈的臭味,一种又热又酸的野兽的气味,叫她一闻到就感觉难以忍受”[99]。她以“野兽”这个词来称呼这些黑人佣工。貌似具有平等思想、反对白人统治阶级的伪善英国青年托尼在是非面前露出了阶级的嘴脸。当他发现了玛丽和摩西的暧昧之后,在他的眼里,玛丽相当于和野兽交配,“有个俄国女皇从来都在男仆面前赤身裸体,因为她认为男仆是动物。”[100]

这种道德主体性扭曲也体现在白人的不同阶层之间。迪克夫妇属于潦倒的白人,因此必须忍受寒酸的日子和有钱的白人的白眼。农场潦倒导致玛丽没有能力购买新衣物,进城的时候,别人都投来不屑的眼光,嘲笑她的土气。家里招待其他白人的时候,经济条件比迪克夫妇略好的白人农场主对他们夫妇的不善经营指指点点。面对这些嘲弄和鄙视的时候,迪克夫妇将阶级的差别归因于经济基础,夫妇俩除了指望收成好起来以此来改变生活,似乎别无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