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穿行于这民众中，丢下许多话：但他们既不知道获取也不知道记住。
他们感到奇怪，我到来并没有辱骂淫欲和恶习；而且真的，我到来也不是〔59〕要教人谨防小偷！〔60〕
他们感到奇怪，我不准备进一步煽动和刺激他们的聪明：仿佛他们还没有足够多的聪明人，这些聪明人的声音有如石笔一般对我嚓嚓作响！
而且当我叫喊：“诅咒你们身上一切怯懦的魔鬼吧，这些喜欢哀泣、合手祈祷的人们”：于是他们叫喊道：“查拉图斯特拉是无神的。”〔61〕
而且尤其是他们的顺从之教师这样叫喊——；但我喜欢正好对着他们的耳朵大叫：是的！我就是查拉图斯特拉，无神者！
这些顺从之教师啊！凡在渺小、病态和长脓包的地方，他们都像虱子一般爬着；而且只不过，我的厌恶阻止我去掐虱子。
好吧！这就是我为他们的耳朵而作的说教：我是查拉图斯特拉，无神者，我在此说：“谁比我更无神，使得我能喜欢他的指教呢？”
我是查拉图斯特拉，无神者：我在哪里能找到自己的同类呢？所有那些赋予自己以意志并且摈弃全部顺从的人们，就是我的同类。〔62〕
我是查拉图斯特拉，无神者：我还把每一种偶然性都放在我的锅子〔63〕里煮。而且惟当它在里面已完全煮好了，我才欢迎它作为我的食物。
而且真的，许多偶然性专横地走向我：但我的意志还更专横地对它说话，——它于是就跪下来请求——〔64〕
——请求让它能在我这里找到寄宿之所，得到我的心，并且谄媚地对我说：“看哪，查拉图斯特拉呵，何以只有朋友才走向朋友！”——〔65〕
然则在无人有我的耳朵之际，我说什么呢！所以我要向外，对所有的风呼叫：
你们会变得越来越渺小，你们这些渺小的人们！你们将破碎，你们这些惬意者！你们还会毁灭——
—毁灭于你们大量的小德性，毁灭于你们大量的小疏忽，毁灭于你们大量的小顺从！
太多体贴，太多屈从：你们的土地就是这样！然而，一棵树要长大，就得在坚硬的岩石里扎下牢固的根！
即便你们所疏忽的东西，也在所有人类未来之网上编织起来；即便你们的虚无也是一个蛛网，一只乞灵于未来之血的蜘蛛。
而且当你们获取时，情状也如同偷窃，你们这些渺小的德性者；但即便在流氓无赖们中间也还有一种荣誉感：“在不能抢劫的地方只好偷窃。”
“自给”——这也是一种关于顺从的学说。但我要向你们这些惬意者说：自取，而且还将越来越多地从你们那里取得！
呵，你们会摈弃一切半拉子的意愿，会下决心偷懒，如同下决心行动！
呵，你们会理解我的话：“总还做你们意愿做的事，——但先成为这样一种能够意愿的人吧！”
“总还爱你们的邻人如同你们自己，〔66〕——但先成为这样一种爱自己的人吧——
—用大热爱去爱，用大蔑视去爱！”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个无神者。——
然则在无人有我的耳朵之际，我说什么呢！这里对我来说还太早，早了一小时。
在这民众当中，我是我自己的先驱者，我自己的穿越黑暗胡同的鸡叫。
然而他们的时辰到了！而且我的时辰也到了！不久他们将变得更渺小、更贫困、更无成果，——可怜的杂草！可怜的土地啊！
而且很快他们当站在我面前，有如干枯的草地和草原，而且真的！也厌倦于自己了——而且更多地渴望火，甚于对水的渴望！
呵，受祝福的雷电之时刻！呵，正午前的神秘！——有朝一日，我还要把它们变成流火，以及带着火舌的宣布者：——〔67〕
——有朝一日，它们还当用火舌宣布：它来了，它临近了，那伟大的正午！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