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啊，新近在这草地上依然嫩绿而绚丽的一切，已然干枯而灰白了吗？而且，我从这里把多少希望之蜜带入我的蜂房里了！

这些年轻的心灵皆已变得苍老了，——甚至于并没有苍老！而只是疲惫、平庸、懒散：——他们把这个叫做：“我们又变得虔诚了。”〔87〕

最近我还看到他们在清晨以勇猛的脚步跑出去：但他们的知识之脚已变得疲惫了，现在他们也还对自己早晨的勇猛大加诋毁！

真的，他们中许多人曾经像一位跳舞者抬起腿来，我智慧中的笑声向他们暗示：〔88〕——他于是思索自己。刚才我看见他弯腰——向十字架爬去。〔89〕

他们曾像蚊子和青年诗人一般，围绕着光明和自由振翅飞舞。越是老一点，就越是冷一点：而且他们已然是昏暗者、密谈者和懦夫了。〔90〕

兴许是他们的心灵令他们沮丧，因为孤独有如一条鲸鱼把我吞没？〔91〕兴许是他们的耳朵长久地渴求而徒然倾听于我，以及我的号角声和先驱的呼声？

——啊！他们当中始终只有少数人，〔92〕其心灵具有一种长久的勇气和傲慢；而且这少数人的精神也是有耐力的。但剩余者则是怯懦的。〔93〕

剩余者：总是绝大多数，是凡庸、多余、太多太多者——这些全都是怯懦的！——

谁若是我一类的，他也将遭遇我一类的体验：以至于他首要的同伴必定是死尸和丑角。

然则他次要的同伴——他们将把自己称为他的信徒：那是活生生的一群，有许多爱，许多愚蠢，许多少壮的敬仰。〔94〕

人类当中我一类的人，不应当把心系于这些信徒们；谁若知道这个仓促而怯懦的人种，他就不该相信这种阳春和绚丽的草地！〔95〕

倘若他们别有所能，他们也就会别有所愿。半拉子会败坏全体。树叶要干枯，——这有什么可哀怨的呢！

查拉图斯特拉呵，让它们去吧，让它们凋落吧，而不要哀怨！宁可还以簌簌之风把它们吹起来，——

—查拉图斯特拉呵，吹起这些树叶：使一切干枯者更快地离开你！〔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