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清澈的空气中,〔95〕
当露珠的安慰
降临于大地,
不可见,也无可闻:——
因为这安慰者的露珠,如同所有安慰慈善者
穿着轻柔的鞋子——:
于是你想起,你想起,热烈的心呵,
你曾多么渴望,
天国的泪水和露珠
你焦灼而疲惫地渴望,
那时在枯黄的草地小路上
黄昏的阳光邪恶地
穿越你周遭的黑树林,
那刺目的太阳的灼热目光,幸灾乐祸的。
“真理的追求者吗?你?——他们如此讥讽——
不!只是一个诗人!
一只动物,一只狡黠、劫掠、潜行的动物,
它必须说谎,
必须自觉地、蓄意地说谎:
渴求于猎物,
打扮得五彩缤纷,
自身就是面具,
自身就成了猎物——
这个——是真理的追求者吗?
不!只是傻子!只是诗人!
只讲花哨胡话,
以傻子面具胡乱叫喊,
在骗人的言辞之桥上踅来踅去,
在缤纷的彩虹上,
在虚伪的天空
与虚伪的大地间,
四处漫游、飘荡,——
只是傻子!只是诗人!
这个——是真理的追求者吗?
不安,僵固,圆滑,冷酷,
变成了雕像,
变成了上帝的石柱,
而不是矗立于庙宇面前的,
上帝的门卫:
不!仇视这类真理之立式雕像,
在任何荒野中比在庙宇前更熟习,
满怀猫的恶意,
穿过每一扇窗户
快啊!跃入每一种偶然,
窥探每一片原始森林,
狂热而渴望地窥探,
在原始森林里
在斑驳的野兽中间
你有南国的健康,绚丽地奔跑,
带着贪婪之唇,
快乐而讥讽,快乐而剧烈,快乐而嗜血,
劫掠、潜行、欺骗着奔跑:——
抑或就像那兀鹰,久久地,
久久地凝视着深谷,
它自己的深谷:——
呵,正如它的深谷在此向下,
往下,往里,
盘旋于越来越深的深渊!——
然后,
突然,直线地,〔96〕
疾速飞行,
冲向羔羊,
突兀往下,贪婪地,
渴望着羔羊,
怨恨一切羔羊灵魂,
愤恨于一切看起来
绵羊般的、有着羔羊眼睛的、鬈毛的,
苍白无望,带着羔羊和绵羊般的善意!
就这样
如鹰如豹一般
是诗人的渴望,
是你千百种面具下的渴望,
你这傻子!你这诗人!
你观看人类
于是上帝成了绵羊——:
撕毁人类中的上帝
犹如人类中的绵羊,
而且撕毁之际大笑——
这,这就是你的福乐!
豹和鹰的福乐!
诗人和傻子的福乐!”——
在清澈的空气中,
当新月的镰刀
青绿夹着紫红
而且嫉妒地潜行:
——仇视白昼,
每一步都隐秘地
用镰刀割向
玫瑰花吊床,直到它们沉落,
苍白地沉没于黑夜中:——
我自己也曾这样沉落
从自己的真理幻想中,
从自己的白昼渴望中,
厌倦于白昼,染病于光明,
——向下沉落,向黄昏,向阴影:
为一种真理
所烧焦,干渴地:
——你还想起,你还想起,热烈的心呵,
当时你多么干渴?——
我被放逐了
被一切真理放逐了,
只是傻子!
只是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