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94〕

在清澈的空气中,〔95〕

当露珠的安慰

降临于大地,

不可见,也无可闻:——

因为这安慰者的露珠,如同所有安慰慈善者

穿着轻柔的鞋子——:

于是你想起,你想起,热烈的心呵,

你曾多么渴望,

天国的泪水和露珠

你焦灼而疲惫地渴望,

那时在枯黄的草地小路上

黄昏的阳光邪恶地

穿越你周遭的黑树林,

那刺目的太阳的灼热目光,幸灾乐祸的。

“真理的追求者吗?你?——他们如此讥讽——

不!只是一个诗人!

一只动物,一只狡黠、劫掠、潜行的动物,

它必须说谎,

必须自觉地、蓄意地说谎:

渴求于猎物,

打扮得五彩缤纷,

自身就是面具,

自身就成了猎物——

这个——是真理的追求者吗?

不!只是傻子!只是诗人!

只讲花哨胡话,

以傻子面具胡乱叫喊,

在骗人的言辞之桥上踅来踅去,

在缤纷的彩虹上,

在虚伪的天空

与虚伪的大地间,

四处漫游、飘荡,——

只是傻子!只是诗人!

这个——是真理的追求者吗?

不安,僵固,圆滑,冷酷,

变成了雕像,

变成了上帝的石柱,

而不是矗立于庙宇面前的,

上帝的门卫:

不!仇视这类真理之立式雕像,

在任何荒野中比在庙宇前更熟习,

满怀猫的恶意,

穿过每一扇窗户

快啊!跃入每一种偶然,

窥探每一片原始森林,

狂热而渴望地窥探,

在原始森林里

在斑驳的野兽中间

你有南国的健康,绚丽地奔跑,

带着贪婪之唇,

快乐而讥讽,快乐而剧烈,快乐而嗜血,

劫掠、潜行、欺骗着奔跑:——

抑或就像那兀鹰,久久地,

久久地凝视着深谷,

它自己的深谷:——

呵,正如它的深谷在此向下,

往下,往里,

盘旋于越来越深的深渊!——

然后,

突然,直线地,〔96〕

疾速飞行,

冲向羔羊,

突兀往下,贪婪地,

渴望着羔羊,

怨恨一切羔羊灵魂,

愤恨于一切看起来

绵羊般的、有着羔羊眼睛的、鬈毛的,

苍白无望,带着羔羊和绵羊般的善意!

就这样

如鹰如豹一般

是诗人的渴望,

是你千百种面具下的渴望,

你这傻子!你这诗人!

你观看人类

于是上帝成了绵羊——:

撕毁人类中的上帝

犹如人类中的绵羊,

而且撕毁之际大笑——

这,这就是你的福乐!

豹和鹰的福乐!

诗人和傻子的福乐!”——

在清澈的空气中,

当新月的镰刀

青绿夹着紫红

而且嫉妒地潜行:

——仇视白昼,

每一步都隐秘地

用镰刀割向

玫瑰花吊床,直到它们沉落,

苍白地沉没于黑夜中:——

我自己也曾这样沉落

从自己的真理幻想中,

从自己的白昼渴望中,

厌倦于白昼,染病于光明,

——向下沉落,向黄昏,向阴影:

为一种真理

所烧焦,干渴地:

——你还想起,你还想起,热烈的心呵,

当时你多么干渴?——

我被放逐了

被一切真理放逐了,

只是傻子!

只是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