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的长寿术
以老子学说为基础的一个特殊学派的发展却受到了中国人价值取向的普遍欢迎:重视肉体生命本身,亦即重视长寿,相信死是绝对的恶,一个真正的完人应当能避免死亡。因为真正的完人(真、清、神)一定是不能侵犯的、有神秘天赋的[377],否则,何以证实其卓越呢?[378]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评价标准。蓍草成为评价标准,蓍草的组合在《易经》[379]那著名的卦爻群里就扮演了这样的角色。龟成为占卜动物,它们之所以能扮演这种角色,是由于寿命长。按照儒教的信念,修身,尤其是学习,具有长寿的作用(《论语·雍也篇》:“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沉默、不用绝对的无为来避免身体的紧张,也有同样的效果。最重要的是,前面提到的吐纳发展成为长寿的手段。长命植物成了特殊的药物,而且系统地寻找长生灵药,我们已经看到,秦始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格外垂青于这个学派。根据全部经验,抑制兴奋和安静的生活,亦即隐士与神秘主义者的无为,有长寿之效,那么下面这个命题似乎是无可辩驳的了:避免激情是长寿术的元德,由此出发,在两派共通的鬼神学说的影响下,长寿术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一旦把长寿术系统化了,那么怯邪治病的巫术总体的理性化也就容易多了。这种情况也确实出现了,其理论成果基本上成为两派共同的财富,但是实际运用却留给了非经典学派,因为在儒家看来,(以经典为指南的)德是万能的,对教条的任何背离都会危及伦理的统一,而且会危及对皇帝的影响——这一点切莫忘记——因为,后宫会不断地对他施加巫术的影响。正是老子学说的这种纯巫术的转化,有利于并诱使整个古老的巫术总体汇入这个共同体(道教)。在南方——富裕的农业地区——道教团体如雨后春笋般地发展起来。
在中国也同印度一样(而与西方相反),在城市之外,在穷乡僻壤,教师与学生的结社是“道”观的胚细胞。老子在多大程度上受到印度蓝本的影响(尽管他在精神上是独立的),并非毫无争议。同样的问题在道观的形成上也很难解决:隐居的道教可能为佛教开辟了道路,佛教的竞争可能又加速了道观运动——隐居者有组织的联合运动——的步伐。不仅不是所有的道家都生活在道观共同体里,而且恰恰不是那些最重要的道教骨干——术士,都生活在这种共同体里,这一事实似乎证明了道教的独立性。[380]道教也是从出世的知识分子学说同术士们的非常古老的世俗性的职业的融合中产生的。“道士”,本来的实干家,生活在红尘中,有家有小,从这种世俗生活出发,以技为业,为所有的圣人设立了大批祭坛:——这些祭坛往往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遗弃了,因为无法证明这些圣人的灵验——他们在16 世纪编成了大型的官修规则仪典集[381](指成于明代的《道藏》,包括明英宗正统十年,即1445 年刊正的《正统道藏》和神宗万历三十五年,即1607 年刊成的《万历续道藏》,是现存的唯一的官修道教经书的总集),在某些场合,他们也从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