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技术1——《社会学年鉴》

(四)脱离技术1——《社会学年鉴》

这便是为什么后来在涂尔干的社会学领域中,技术的概念几乎缺失,这不能被看作无意的忽略(因为他对技术的兴趣存在于别的地方),甚至是有意的牵制和去除潜在的颠覆性或破坏性障碍。在当时科学工作者的意识形态里,涂尔干热衷的共和道德(republican morality)不需要技术,无论是在学科建设还是理论建树方面。

矛盾的是,在以前的学科水平上,在《社会学年鉴》第四卷(1901)上涂尔干自己引入《技术》这一专题(见第一篇)。考虑到该杂志提纲挈领和拓展的雄心,这样的一个立足点将会开拓一个新的研究方向,预示着技术将进入社会科学的法眼。正如涂尔干虽然后来放弃了“社会形态学”,但因他之故,社会形态学成为一个特定的专题(见Febvre 1922,Andrews 1993),《社会学年鉴》中“技术”的部分也是如此,在第七和最后部分,标题分别为“潜水者”、“审美社会学”和“语言学”,这更多是一种学科策略,而不是真正的理论开放。此前对于道德密度和物质密度之间的含糊也随之消散。在开始的描述中,涂尔干最感兴趣的是在方法论的原则上,将技术视作特定文明形态的呈现,这些技术见证甚至创造出它们立足的社会。当然,涂尔干对社会建构与技术之间关联性的强度还是存有怀疑的(例如,Durkheim 1988[1901]:181),并且他逐渐将文明看作一种“道德母题”(moral milieu)或超社会的个体性(supra-social individuality),这种超社会的个体性,就像在“基督教文明”中一样,独立于技术发展的状况和程度(见第三篇)。不管怎样,在这一导论性的章节中,涂尔干潜在地将技术视作可测量的文明的创造者,但不具备作为社会事实或组织的特性。

这种偏见在其追随者那里更为明显,或者只是在随后关于“技术”的专题中有所暗示。考古学家兼博物馆馆长亨利·于贝尔负责这个专题,他在自己导论性的陈述中(见第二篇),采取了一种更为社会学的态度。于贝尔把工具和器物从其创造性和发明性维度,将其看作社会事物和“真正的制度”,他也强调技术实践的集体的和协作特征。这种态度在他的书评中流露出来,这些书评包括民族志出版物(H.Balfour*,F.Boas*),史前考古作品(G.de Mortillet,O.Montelius)和更专门的关于技术的著作,比如W.H.Holmes*关于土著陶器的作品,G.Forestier关于轮子的古代技术和Charles Frémont关于炼铜术发展的作品。于贝尔对后者的批判性评论很好地表达了他的观点:

但是他(Frémont)把这些技术命题看作是单纯的机械问题,它们是均质同一的,凭借个体生产者的理性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们不认为事实确实如此……就此而言,制度是一种集体性的表征,它是宗教的、巫术的和审美的,等等。在其发明因素中,有一些是超越个体理性的——有一些关于效用的观点,是靠传统传递下来的模式,而不是孤立个体的成就。因此,工业的历史应当是其理论的一部分,因为发明的次序并不必然符合它所包含的机械问题的逻辑次序。(Hubert 1903:681)

尽管这些观点很有道理,但在流行的学术氛围中,并没有扩展开来。伴随着《社会学年鉴》的发行量和雄心,“技术”这一专题在其每一卷中从未有超过两页的版面,并且都是简短的评论和目录,没有空间做深入研究。至于于贝尔和莫斯(他也对这一专题有所贡献),都在涂尔干的指示下,忙于原始仪式和宗教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