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Dante
十三世纪实为欧洲人热心求学之一时代,吾人曾述及之矣。诸大学蔚然兴起,西部欧洲之学子,趋之若鹜,著名思想家如Albertus Magnus,Thomas Aquinas及Roger Bacon辈,皆著有宗教、科学及哲学之大著作。一般人民亦莫不乐闻各国方言所著之诗歌及传奇。建筑家发明新式之建筑,加以雕刻家之援助,宏丽无伦。然则吾人何以独称十四及十五二世纪为学问复兴,抑若西部欧洲一带至十四世纪方研究文艺耶?
案“学问复兴”四字,本系不明白十三世纪事业之著作家所创。若辈本极推崇希腊、罗马之著作者,故以为不研究古文,则文化之程度,断不能达于绝顶。至于今日,则研究历史者,类皆了然于十三世纪之欧洲,实具有知识与美术之野心。
故吾人对于十四、十五二世纪学问复兴之见解,不能不异于百年前之历史家。唯当十四世纪中叶时,西部欧洲之思想、风尚、书籍、建筑、图书等,实发生一种重大之变化,吾人实应仍称之为学问复兴。吾人欲明其性质如何,莫若研究十四世纪时二大名家之著作,所谓二大名家,即Dante与Petrarch是也。
Dante(一二六四年至一三二一年)在历史上为著名之诗人,故世人每与Homer,Virgil,Shakespeare辈相提并论。然历史家之所以不能不研究Dante,则并不在其设想之新奇,与其声韵之悦耳。彼之学问,极其渊博;彼实一学者与科学家,不仅为一诗人而已。吾人读其著作,即可知一三〇〇年时思想家所见世界之状况如何,及当日思想家知识范围之广狭。
Dante与十三世纪之学校哲学家不同,并非教士。彼实Boethius以后之第一世俗学者,能以知识贯输于不识拉丁文之俗人。彼虽长于拉丁文,然其名诗The Divine Comedy,独用意大利文所著。意大利文为近世重要文字之最后起者,殆因意大利之拉丁文为多数意大利人所深谙者为时最久之故。然Dante以为纯用拉丁文为著作之用,在当时已有矫揉造作之病。彼并信当日意大利人之仅谙意大利文者,不但喜读其诗篇,并且喜读其科学之著作,故其科学名著The Banquet亦用意大利文著成。
吾人试读Dante之著作,即知中古学者对于宇宙,并不一无所知。若辈虽仍信宇宙以地球为中心,日月星辰四面环绕,然亦习知天文现象上之重要者数种。若辈已知地球为圆球形,并略知其大小。亦知凡物质之有重量者皆有向心力。故人在地球之下面,可无下堕之虞。若辈并知地球此方为昼时,则彼方为夜。
Dante虽颇喜研究当日风行之神学,并仍推崇Aristotle为“唯一哲学家”(the philosopher),然同时极崇拜其他希腊、罗马之名著作家。当彼幻想游行阴世时Virgil实为其向导。彼因得瞻古代异教名人之风采,并面觌名诗人Horace,Ovid及诗人泰斗Homer其人。当彼曲肱而卧于绿色草原之上时,并遇多数之古代名士—Socrates,Plato及其他希腊哲学家,Caesar,Cicero,Livy,Seneca及其他罗马之文人。彼因厕身于此辈名人之间,光荣逾度,故名人间之言论,彼竟嗒然无一字以传之。彼对于若辈之信奉异教,并不介意,彼虽以若辈为不能上登极乐之天堂,然若辈所居之地亦正既安且适,群现无忧无喜之色,互相谈论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