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浦小学的光彩

第三节 回浦小学的光彩

很多地方将祠堂改为小学堂,回浦小学就是。这种情况在民国时期整个宁海县辖区内较为普遍,回浦小学就是在民国二年(1913)由冠庄的潘姓祠堂改成的。

祠堂是一地至为高档的建筑。这种对于教育的至高礼遇,自古皆然。

冠庄是国画大师潘天寿的故乡。他在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7岁时入村中私塾读书。宣统二年(1910)他14岁,入县城缑中小学读书。民国元年(1912)入县城正学小学读书。回浦小学建立时,潘天寿仍在那里读书,直到民国四年(1915)从正学高等小学毕业。这当中,没有回到冠庄的回浦小学读书。

没了大师读书的经历,回浦小学少了一道光彩。

但大师同辈的村人,在这里读书。大师的后辈,包括我,也在这里读书。好心的人说,潘天寿在村里的私塾读书,这些私塾可算作是小学的前身。

我的学前印象中,仍然留有一些闪光的记忆。比如,少时,经常结伴去小学玩,上课时间是不让进的。但学校放学后,特别是放假后,比我们平常人家的道地宽敞高大许多的祠堂,眼下是空空的校园,有鸽子和麻雀在那里翻飞舞蹈,我甚至觉得这些鸟是幸福的。因为它们能听到老师的上课声、学生的朗读声。

有一个教室的门开着,我拿了一把各种颜色的粉笔,走出校门时,想不到给一个老师发现,当即归还了,我的脸红红的,我偷东西了,这种内疚居然让我一辈子不能忘记。

上小学后,坐在祠堂改成的课堂里,我有一种压力,仿佛有许多目光在注视着我,更有一种崇高感,自觉有一种责任,且不可逃避。现在想,那是一种家族的希望通过祠堂改成的教室渗透出来。西方的许多教会办的学校,也有与之异曲同工之感。

祠堂的正殿被改成学校礼堂。祠堂的两横厢被改成老师办公室、老师寝室和教室,祠堂的前殿和后殿都成了教室。原来那个戏台留在那里,供村里有时候演戏用,后来由于学生增多,不得不把它也改成一间教室。

现在仍记得挂在祠堂墙壁上的黑板。那些老师上课时写满粉笔的黑板,我与同学们争先恐后地上前一一擦去。一边擦,一边想象老师在写黑板时的雄姿:那是全世界最美的动作,在这笔下,是启发我对这个世界深究的开始。

我的小学一年级班主任老师应昌林、语文老师仇月仙、算术老师应九清,现在都作古了,但他们的形象始终与这所小学叠加在一起。

祠堂前有一大块菜地,里边的蔬菜长得绿油油的。这些都是老师业余时间种下的,用以老师食堂的补充。菜地里还有一块石碑,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对未来铁路线的一个测量标桩。

一直到1969年,学校新建了教学用房1219平方米。小学附设了初中班。我是在初中班设立后第二年升入的,直到初中毕业,才离开这个祠堂改建的学校。

小学和初中分立是在1984年。小学离开原址,在冠庄的一个叫牛坊祠堂的地方新建了两排平房作为校舍。1990年,回浦小学又新建了1156平方米的教学楼和380平方米的教师宿舍楼各1幢,同时,修建环行跑道运动场,各种教学设备趋向完善。

这个位置地处村庄的中央。在这块土地上新建一所小学,是村庄的一个礼遇,与当年将祠堂改建成小学一样的格局。而原来的地方作为初中校舍,一直到2000年秋被撤并停止办校为止。然后,在2004年8月,县教育局将祠堂改建扩建后的校舍归还冠庄的潘氏家族。从1913年到2004年,整整91年,冠庄潘氏祠堂托奉教育事业,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然而,漂亮的结局还在于最近。犹如田径赛中的三级跳,这最后一跳,跳出了新世纪的水平。

2019年的年初,我受邀去母校回浦小学参加一个活动。学校的校长托人请了好几次,自己又亲自邀请。盛情难却,我在规定的时间去了一下回浦小学。虽然是冬天,但那是一个温暖的有阳光的下午。

第一个感觉是大,很大,超出了我对于一般小学的认知,后来知道它的占地面积达41689平方米。我的记忆里,我就读的祠堂里的回浦小学,是一个只够转身的大小。后来,我儿子读书的地方,城中小学,是县城最大的小学,也只是不大的地方。想不到,一个回浦片区的小学,大到了这样的程度。我受邀参加的活动是学校的一个艺术节。当我坐在舞台的第一排,观看台上学生们的精彩表演,想起我当年坐在祠堂小学狭窄的礼堂上观看演出或者上台演出的情景,有些人生苦短的感慨,而当偶一回头,看到身后黑压压一片学生的身影,却是十分惊讶。据说学校规模多达48个班,有学生2160人,教职工120名。一只鸟飞过校园,不是以往祠堂小学的一跃而过,而是要振翅,再振翅,翅膀得累一些。

第二个感觉是高。想起当年祠堂里的回浦小学,我的印象里那戏台十分高。但与现在比起来,不如这里运动场上的司令台。里边的建筑一幢高过一幢,有几幢几乎可以与旁边的独山相提并论。独山在我童年的感觉里,是高不可攀的。在我的小说里,它是一座圣灵之山。所以,当一边的回浦小学与它并肩时,我的感觉不仅仅是高的问题。

第三个感觉是多。里边的建筑一幢挨着一幢。建筑面积达到25162.14平方米,综合楼19738.24平方米,住宿楼5279平方米,门卫63.1平方米,司令台81.8平方米。当然投资也惊人,达到13314.55万元。

回浦小学迁建工程是2015年12月31日通过竣工验收,隔年春天投入使用的,是缑城小学校园的典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