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辛凉州行
玄奘在兰州停留了一宿,恰巧遇到一位凉州人送完官马准备返回,便和他一同到了凉州。《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载:“凉州为河西都会,襟带西蕃、葱右诸国,商侣往来,无有停绝。”[4]凉州是河西走廊上的重要城市,控制着西域各国往来中原的交通,商旅络绎不绝。
唐初,北部和西北部边境时常受到突厥的侵扰。就在玄奘西行的前一年(626),突厥可汗率领10万骑兵抵达长安郊区,刚刚即位的唐太宗冒着巨大的风险,单骑会晤突厥可汗,劝退了突厥骑兵。但是大唐和突厥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凉州作为边防大城,它的安全直接影响唐帝国的稳定。为了应对与突厥将要发生的战争,大唐实行禁边政策,严禁百姓随意出关。唐贞观元年(627),大唐和突厥的战争一触即发,凉州城被紧张而严肃的氛围笼罩着。没有官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向西而行。

鸠摩罗什塔

焉支山牌坊
玄奘义无反顾地迈入戒备森严的凉州城,对于如何才能走出这座城却是一筹莫展。恰逢凉州的僧侣请求玄奘讲授《涅槃经》《摄论》以及《般若经》,因此玄奘在此地停留了1个多月,在凉州设立道场,一边讲经,一边等待机会。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载,玄奘开讲当天,听讲的人数众多,除了僧侣,还有商人以及寻常百姓慕名前来,莫不“稽颡赞叹”,施予珍财异宝,称颂法师的美德。在凉州极为浓厚的佛教氛围中,玄奘备受尊崇,被视为精神导师。
凉州和佛教有很深的渊源。中国佛教史上“四大译经家”中有两位曾在此讲经说法。一位是玄奘,另一位则是早于玄奘3个多世纪的鸠摩罗什。两位高僧先后驻足凉州,沉静睿智,目光灼灼,一位望向东方,一位远眺西方。
佛光笼罩下的凉州,历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是汉朝在河西走廊建立的第一个军事根据地。汉初,河西走廊被匈奴人控制。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骠骑将军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汉阳(大马营)大草滩,直达祁连山西端,击败盘踞在此的匈奴各部,败退的匈奴凄然回首,发出千古悲歌:“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5]
为显示大汉帝国的武功军威,西汉在原休屠王领地置武威郡。《元和郡县图志》卷四〇记载:“地势西北邪出,在南山之间,隔绝西羌、西域,于时号为断匈奴右臂。”[6]唐时凉州军事战略亦非常重要,唐置凉州都督府驻重兵于此。唐太宗贞观元年(627),分全国为10道,凉州属陇右道,武威属凉州。

武威马踏飞燕塑像
凉州不仅肩负军事防卫的重任,一直以来也是河西地区的文化中心和商业大都会。1969年10月在武威市的雷台汉墓中出土了一匹著名的东汉铜奔马,即“马踏飞燕”。这匹出土的马儿昂首嘶鸣,鬓尾飘扬,三体腾空,正在凌空飞腾、疾速奔跑,展现出灵动矫健的身姿。此马名称繁多,为艺术史上罕有,其他名称还包括“铜奔马”“天马”“飞马”“铜鹔鹴马”“马超龙雀”等。
马是力量和军事实力的象征,当初李广利伐大宛的时候,主要任务就是寻找大宛马。在冷兵器时代,马匹的数量和质量决定着战争的成败,在武威出土了大量马匹文化遗存,充分体现出该地战马奔腾、军事力量集聚的场景。“武威”一词有军事威力之意,汉武帝为彰显大汉帝国军队的“武功军威”而定名。“马踏飞燕”的发现形象地说明了武威在军事上的重要地位。除了战争,马还被用于驿站交通、农业耕作等诸多方面,随着马在日常生活中的频繁使用,对马的崇拜也逐渐根植于中华民族的心中。“马踏飞燕”更是展现了大汉王朝似一匹奔腾的骏马一路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而镇守西域的武威正是这一美好愿景得以实现的重要军事保障。从那时起,武威便是中原的养马中心。大业五年(609),隋炀帝西巡张掖、御驾焉支山,会见突厥及西域二十七国王公使者,亲临大马营草滩,并下令在大马营草滩设牧监,牧养官马。唐时,唐太宗李世民命太仆张景顺主持牧马事业24年,在唐代极盛时期,所养马匹的数量已逾7万匹。如今,河西走廊中部的山丹军马场是世界最大的军马场,草原上骏马的英姿仿佛和“马踏飞燕”重合在了一起。
玄奘在凉州讲经期间并未隐瞒其西行求法的意图,消息随着听讲的百姓传到了西域诸国的君主耳中,他们欢欣雀跃,准备着迎接法师的大驾。然而,奉令严密防守的凉州都督李大亮也得知了此事,玄奘的西行计划被勒令终止。但得益于凉州的佛教昌盛,玄奘得到了凉州佛教领袖慧威法师的支持。慧威法师秘密遣派了两名佛教弟子暗中护送玄奘西行。得到帮助的玄奘昼伏夜出,终于来到了瓜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