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千佛洞被遗忘的传奇

西千佛洞被遗忘的传奇

千年之前的玄奘是否到过千佛洞,我们并无定论,但千年之后来到敦煌的考察队,其中有不少人完全不知道西千佛洞的存在。名扬四海的莫高窟,掩盖了榆林窟、西千佛洞等莫高窟艺术组成部分的身影,默默无闻的西千佛洞,很多时候只是作为参观莫高窟的“替补”,吸引着为数不多的目光。两座石窟的区别在于,莫高窟内一个完整的洞窟,修建的时间和状况十分明确,而西千佛洞许多经过后期重修,时间跨越很大,并且经过后期再创作之后就失去了早期壁画的原生风格。莫高窟相对于西千佛洞而言,距离都邑较近,当年玄奘经过沙州时,或许也是与随行的商旅僧众在西千佛洞短暂停留,随即赶往莫高窟附近靠近城邑之地寻觅住所。

考察西千佛洞

几个世纪以来,东来西往的行人在这里短暂停留,当他们在西千佛洞绘制壁画的时候很有可能未完成就匆匆离开了。而后来者不会像莫高窟那样精细地用泥层覆盖原始壁画,只用白色石灰抹掉原始壁画,在白色的底色进行创作,因此许多壁画的底色是白色的,这也是与莫高窟壁画不同的特点之一。西千佛洞壁画成形时间复杂,往往一个洞窟中一边的壁画是唐代的,而另外一边又是其他朝代的。由于缺少碑文和题记的帮助,因此专家对西千佛洞中的壁画的时间和内容的看法不统一。至今这里许多洞窟没能开放,其中埋藏了太多未解之谜。

我们在西千佛洞第16窟中看到西夏时期的壁画。但与榆林窟比较,这里绘制的形象和色彩比较单一,因此有可能是西夏时期当地汉人所画而非西夏本族人的作品。壁画上画有回鹘供养人像。西夏王李元昊于1028—1036年先后击败甘州回鹘和沙州回鹘占有河西之后,除一部分回鹘人逃奔高昌回鹘汗国,绝大部分回鹘人留居河西,成为西夏王朝的国民。回鹘是一个具有高度文化素养的民族,对西夏王朝的文化影响很大。回鹘人华丽多彩的衣冠服饰也对西夏服饰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此西夏供养人像和回鹘供养人像的造型打扮类似,两者很难区分。但通过与高昌回鹘时期的柏孜克里克石窟作比较研究可以发现,两者供养人的形象是相通的,因此可以判定此处壁画上的供养人是回鹘供养人。画面上人物戴着桃形尖顶高冠,冠后垂绶带,身穿圆领窄袖开衩长袍,供养方式为拈花供养。壁画中袍上团龙的人物身后有人为其撑华盖,佛教石窟中华盖和袍上的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因此可以判定这是个回鹘王的形象。对面画的是他的回鹘王妃,身穿通裾大褥,可见身份高贵。

第4、5窟与莫高窟许多唐代洞窟一样,窟顶为覆斗形。覆斗形窟顶一方面起到支撑作用,另一方面拉伸空间。因此虽然洞窟面积不大但入室参观的人却感觉不到狭促。窟顶上方的壁画是唐代的原作,其他很多壁画毁于地震,但四周墙壁上的壁画是后期重新绘画的,人物形象非常清晰,就整体情况来看,应该是跨越了许多朝代。窟内佛龛中的塑像也是后期修复过的,但重修时间尚不明确。由于早期营建没有留下任何碑文记载或供养人题记,因此专家只能根据这些壁画的艺术风格确定大致朝代。

第18洞窟创建于中唐吐蕃管辖时期,安史之乱爆发后,河西失守,吐蕃管辖此地长达68年之久,直到大中二年(848)张议潮收复瓜沙11州。该窟窟顶为覆斗形,层层叠叠有七层之多,古代工匠为了追求立体感,由里向外凿出坡度,还会绘出台阶状来增加立体感。

最精彩的是南北两壁的经变画,也是西千佛洞唯一能看到的保存比较完好的经变画,其内容是“观无量寿经变”,是唐代常见的壁画内容。在经变画的两侧,以对称的形式分别画着《未生怨》和《十六观》,均为《观无量寿佛经》中的内容。《未生怨》讲的是一个佛教的因缘故事。印度摩揭陀国国王频婆裟罗的儿子阿阇世,成年后发动政变,篡位成功,并将国王囚禁。王后只能每天在自己的身体上涂满食物,在探望丈夫时给他以此维持他的生命。第8天时太子发现国王仍然健在,大怒之下将国王斩首。王后痛苦万分,向佛求解,佛祖便将太子的前生告诉了她。原来他们夫妻俩结婚多年没能有孩子,整日苦恼,占相的说,山中有一位修行的人,他死以后就会投胎成为他们的儿子,国王盼子心切,就派人去断绝了修行人的粮食,修行人被活活饿死了,后来修行人转世变成了白兔,国王紧接着派人捉来白兔,用铁钉将白兔活活钉死。王后终于怀了孕,生下了王子,取名叫阿阇世。在太子出生前,他的父亲和母亲就已经将他错杀了两次,今生的他就是来报怨的,因此取名《未生怨》,意为“未出生便结下的怨恨”。故事发展到《十六观》,画面中太子的母亲修观,即观世间所有的万象万物,从中悟出佛教中的真理,以到达佛国的彼岸。

当玄奘沉浸在沙州精美的壁画中体悟修道的真理时,朝廷信使的到来令他欢欣鼓舞,身在洛阳准备辽东战役的太宗,并没有为难一位偷渡出国的僧人,反而觉得玄奘是难得的人才,并派房玄龄在长安迎接玄奘。玄奘听闻消息后即刻动身,匆忙东返,东归的路不再漫长。

【注释】

[1]谢彬著,杨镰、张颐青整理:《新疆游记》,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83页。

[2]孟凡人:《伊循屯田与伊循城的方位》,《新疆考古论集》,兰州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29-151页。

[3][日]羽田亨:《唐光启元年书写沙州、伊州地志残卷に就いて》,《羽田博士史学论文集·历史篇》,东洋史研究会,1958年,第592页。

[4][英]奥雷尔·斯坦因著,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主持翻译:《西域考古图记》第二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281页。

[5][英]奥雷尔·斯坦因著,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主持翻译:《西域考古图记》第二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302页。

[6][英]斯坦因著,向达译:《西域考古记》,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120页。

[7][英]奥雷尔·斯坦因著,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主持翻译:《西域考古图记》第二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282页。

[8]李正宇:《敦煌大方盘城及河仓城新考》,《敦煌研究》1991年第4期。

[9]段文杰:《飞天在人间》,《文史知识》1988年第8期。

[10][英]奥雷尔·斯坦因著,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主持翻译:《西域考古图记》第三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