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的历史长河

疏勒的历史长河

穿行在疏勒国的玄奘,在佛门中探寻真谛之时,对于当年班超英勇卫疆的事迹想必也了然于胸。班超之后的数百年,疏勒成为唐朝的安西四镇之一,宣示着强大的唐王朝对西域的治理。唐朝之后,宗教转变,民族迁徙,疏勒城在漫天的风沙中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定远侯的雄心

此时的玄奘已经越过葱岭了,路途中最艰难的路段已经过去,在满目异域面孔的闹市中,他渴望看到一两个来自中原的身影。踟蹰间,玄奘来到盘橐城,不见班超,不见大汉,当年定远侯的戎马倥偬像是风从天边呼啸而过,浓浓的乡愁涌上心头。

班超在历史舞台上的第一次亮相,莫过于随窦固出击北匈奴,创造了不凡的业绩。当时窦固察觉班超很有智慧,便委以重任。后班超带领三十六勇士南行收复西域,在楼兰英勇杀死匈奴使者,留下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经典。在其后31年的时间里,他收复了西域数十个国家,为东汉统治西域作出了巨大贡献,他所实行的“以夷制夷”的策略,成为后世治理西域的重要经验。班超几乎将毕生奉献给了西域,直到最后一声苍凉的“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的请愿。班超在回洛阳之前,叮嘱继任者任尚关于治理西域的经验:

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8]

班超的诚恳托付遭到任尚的讥讽,他完全不把班超的告诫当成一回事。后来令班超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由于任尚任人唯亲,对当地民众施政严苛,延平元年(106)九月,西域各国背叛东汉,攻打驻守疏勒的任尚,任尚上书朝廷求救。恰逢西域副校尉梁慬到达河西,他奉命率领河西四郡的羌、胡骑兵五千人急速前往救援任尚。尽管梁慬到达时任尚已经解围,但他终究无法承担守护西域和平的重任,朝廷将他召回,以骑都尉段禧接任了西域都护之职。

班超成为后世士人渴求建功边塞的楷模,在诗坛翰墨间获得了极高的荣誉。为了纪念班超的功绩,1994年喀什在遗址上修建了班超纪念公园(盘槖城)。园中以班超雕像为中心,36位勇士雕像沿神道左右对称,在班超雕像的后方还建有大型半圆浮雕屏墙。

盘橐城和定远侯班超

艾斯克萨古城遗址

盘槖城东边的旧城残垣是艾斯克萨古城,“艾斯克萨”在维吾尔语中意为“废城”“破城”。学界目前对艾斯克萨古城有三种看法:一是东汉疏勒国的乌即城,二是唐代的疏勒镇,三是9世纪末10世纪初喀什佛教统治者诺和脱热西提所修筑的城。古城南为克孜勒河,东为吐曼河,城址处于两河交汇之处,地势高敞,水源富足,是建城设堡的最佳之地。古城现存北面和西面两段土筑城墙。北墙的东部紧挨盘槖城(班超公园)的西墙,残高约3米,长约7米。西墙较短,向南延伸50余米,高约3米,因受破坏程度不同,墙宽窄不均,西墙上再无其他建筑

英俄盘踞喀什的岁月

喀什不仅是汉唐时期的丝路重镇,在近代史上也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当中原政权风雨飘摇时,这座孤悬塞外的城镇就沦落为他国觊觎的对象。8世纪末9世纪初,疏勒极不情愿地失去了安西四镇的头衔,相继被吐蕃与回鹘占领。千年后,英国和俄国不仅在克里米亚地区进行争夺,喀什也成为两国争夺的对象。

今天的喀什市内,仍然留存着当时英国与俄国分别修建的驻喀什噶尔领事馆。其中,英国领事馆旧址位于今天喀什市其尼瓦克酒店后侧,仅存的一栋两层红色的小楼今已用作酒店餐厅。俄国领事馆在今天色满宾馆1号楼的后面,俄罗斯风格的建筑至今保存完整。这两座领事馆遥遥相望,他们甚至雇佣当地民众为他们传递情报,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一切源于1881年签订的《中俄伊犁条约》。1883年春,俄国依据该条约在喀什老城西边的色满庄(今喀什市色满路西端的色满宾馆)大兴土木,建造了领事馆,面积15000平方米,他们采用了俄国式的建筑风格,全部为平房,厚铁皮尖拱盖顶,上有大孔洞通风道,在四周低矮、朴质的民房建筑中异常醒目。当中俄关系开始波动时,这座领事馆是最为敏感的晴雨表,1918年底中俄断绝外交关系,这里的工作人员回国或逃往他处,领事馆被迫关闭,俄国在喀什噶尔地区所有的活动宣告终止。7年后,中苏邦交又开始恢复,领事馆也随之喧闹起来。然而俄国在喀什一厢情愿设立的领事馆最终人去楼空,为了利用已有资源,领事馆在1956年被改为喀什最早的宾馆。

吐曼河边的高台民居

俄国驻喀什噶尔领事馆旧址

我们离开俄国领事馆,穿过几条长长短短的街道,来到与它遥相呼应的其尼瓦克酒店,这里是英国领事馆旧址。当年俄国领事馆设置后,英国也不甘落后。英国以印度为基地,开始在喀什噶尔建立领事馆。英国政府最初以帕米尔危机为借口,把乔治·马戛尔特尼(George Macartney)揳入新疆,我们更熟悉他的中文名字——马继业。马继业是一个标准的中英“混血儿”,父亲是晚清洋人外交官马格里,祖父是赫赫有名的1792年带领英国外交史团为乾隆帝祝寿的马戛尔尼。

1908年,清政府同意英国政府在喀什噶尔建立领事馆的请求,承认了马继业的领事地位。1911年3月,英国驻喀什噶尔领事馆又升格为总领事馆,马继业任总领事,修建了当时喀什噶尔最为漂亮的领事馆,即使斯坦因来到这里后,也对英国领事馆叹为观止,认为这是喀什噶尔的“地标性建筑”,漂亮的花园、优美的琴声、优雅的舞会以及社会名流集聚的酒会,使得英国领事馆成为了西方探险家在塔里木盆地探险时经停的乐园,斯文·赫定、斯坦因、伯希和、橘瑞超等对此多有描述。斯文·赫定说:“我在这两个和蔼可亲的英国人那里度过了许多值得回忆的夜晚。”斯坦因对领事馆也情有独钟,1900年7月29日,斯坦因骑马从清晨走到天黑,走了80多千米,最后在马继业住所大门上一盏灯笼的指引下抵达领事馆。之后这里便成为斯坦因探险路上的重要休整之所,他多次造访。如今在领事馆前高20多米,有着150年树龄的榆树见证了斯坦因与领事馆的不解之缘,当年斯坦因曾坦然地坐在树下创作。

英国驻喀什噶尔领事馆旧址

英国驻喀什噶尔领事馆旧址前百年圆冠榆

当年英国修建的庞大的领事馆至今剩下的两层小楼,遗留被称为“其尼瓦克”或者“其那尔瓦克”,其意为“海通花木果园”,现已成为其尼瓦克酒店的一部分,曾经的领事馆风韵犹存,但在喀什土地上角逐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100多年前,这两个国家在喀什大兴土木时,心中一定有一个“大英国”“大俄国”的蓝图在喀什噶尔延伸,但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这些在今天看上去有些“异类”的建筑物,已经成了卖甜品、酒水的餐厅酒吧,这些酒吧中顾客稀少,在树影斑驳中,难掩历史的沧桑。